灯火凋敝

是夜，中州中都城紫氏九华殿上

明月珠缀满檐墙，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唯有九阶玉阶上的宝座被重重鲛绡幕帘遮掩着，微微昏暗。

“所以，阿霁他看到了？”

帘幕后的男子听罢始末，低低笑道，微带磁性的声音透着几分兴致。

“回陛下，林二公子当未看全。”

跪在玉阶之下的黑衣影卫低着头恭敬道。

“与顾瑾相较，阿霁他到底稚嫩了些。不过也好，若是顾瑾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在夜罹寒手下活不过一个时辰。”

“陛下恩遇顾家，顾家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只是与夜氏相较，顾氏的根基是否……”黑衣人未敢多加置喙，但言语之间颇显忌惮。

与中州接壤的四州一域一地中，墨氏的沧州和林氏的青州是紫氏臣属之地，琼州玉氏一系的沁州蓝氏被沧州节制，南州明氏的势力多年来被林家牢牢压制以致无法北上。

而扶风李家虽然态度中立但，到底是紫宸母族。

唯有一个招恶纳秽、百无禁忌的暗域，不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频频挑衅、滋扰边境。

暗域，早就成了紫氏卧榻之侧酣睡的一匹恶狼。而澜州，是暗域周遭唯一尚未定性、可供运作的地界。

“顾氏足不出户就有本事把女儿送到我面前，又岂是那些色令智昏的蠢货想的那般简单的？”

“况且，如果顾氏能为中都出力，无论是抬举顾曦抑或其他荣耀，都是他们应得的。”

“臣，明白。”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澜州舞阳城却是街道灯火凋零、声色寂寂，全然不复白日的欣欣向荣。

林霁站在高楼之上极目远眺，唯见城中心的一座中等规模的府邸周遭灯火通明。

还有许许多多的微弱光点正以或疾或徐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源源不断地向那里汇集着。

“问到了！问到了！”

青衣小童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一溜烟地往林霁身边跑。

“这是城中百姓为了感念顾氏庇护自发所为。每逢顾氏女辞家，前一夜，所有的酒肆市集都会打烊，百姓终夜不燃灯火，据说是为了……”

“林舟，你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

林霁蹙着眉，不耐烦地就要去敲那圆滚滚的青团子的头。

“少爷！打头会越来越笨的。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们说，那是为佑护澜州的英魂照亮归家之路……”

林舟边抱头求饶，边小心地去看林霁的脸色。

眼瞧着林霁那张永远神采飞扬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林舟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少爷，你别生气。穷乡僻壤的人，哪里知道什么英魂不英魂?他们只是受了顾氏的恩德，心里感激。”

“况且……况且那些女孩子，真的挺可怜的。”

就算知道自家少爷的心地是氏族子弟里数一数二的好，但林舟此刻心中也是不安得厉害。

他心里清楚：澜州之外，顾氏女的声名狼藉到了什么地步。在青都，那是凡人里的下九流都不屑提及的存在。他家少爷向来以林氏英魂无数为傲，难免因为城中百姓擅用“英魂”二字尊奉顾氏女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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