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来（三）

一个个名字自簌歌口中念出，伴随着他们的特征、身份、来历，简略而严密，似一张地网天罗，牢牢钳制住这座大都。

哪怕只是一半，这样的数量和深埋的程度，比她预估的……还要夸张得多。

暗域夜氏和中州紫氏的摩擦，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原来已经深刻到这种地步了吗？

窗外暮色深深。

顾曦漫不经心地听着，猜想紫宵此刻大概正无言地立在暗色里，穿过道的风会从他的身侧擦过，带出一丝凉意。他如同往常般守卫这座宫城，但偶尔会抬头望向南风的殿宇。他抬头望着南安苑时，不知道会想什么，不知是否还能保持他以往沉肃的姿态。

她忽然很想望见他此刻的表情。

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才行。

他不是能够一直妥协顺从的人。

在紫宵因为一时的激情冲动而暂时偃旗息鼓的原则和忠诚卷土重来前，她必须将这份简单的感情催化成更加恶毒致命的情绪——嫉妒、憎恨、占有欲……什么样都好，才能抵御更残酷的抉择。

微微垂下眸，顾曦似是觉得有趣地笑了起来。

爱意催人老，情谊断人肠。

慈不掌兵 情不立事。

“爱”才是这世上的武器，即可尖锐伤人，又可温柔溺毙。

“以上，共一千三百七十二。”直至夜色几乎快要消失殆尽，簌歌才说完，欠身微微一礼。

中庭里的一方死水里，金鱼恰好摆尾，溅起一丝涟漪，月色在水中荡漾开，幽幽地映在站在门边的女子的身影上。暗色中，簌歌安静地注视着她。

“簌歌。”

她低声而温柔地念出女子的名字。

簌歌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曦的态度一下如此熟稔而亲昵，但下意识地，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怪不得，主上待她的态度如此不同一般。

即使明知那副华美的皮囊下潜藏着多么无情寡幸又浸透毒液的一颗心，这虚伪的表象还是让她的心为之动摇了。

墨玉眼眸里仿佛有水光流转，她专注地凝视一人时，好像全世界都盛满一人的影子。

如此诚挚而温柔得恰到好处。

“天色将明，处理好，下去吧。”

顾曦回眸望了她一眼，身影很薄，几乎融化于夜色，水面的碎光闪烁在女生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一道全身都弥漫着裂痕的影子。

“是。”簌歌低头，将焕然一新的银簪呈上。

此刻，她无比确信，这样的“美貌”将会为夜氏一族破开紫氏的心脏，为夜氏带来荣光。

*

第二日清晨，顾曦再度走入外间时，白玉石板已然再度光洁如新，似乎从未沾染过半丝孽痕。

青衣立即迎了上来：“小姐，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云竹呢？”

除却不喜外人近身，出于谨慎，顾曦贴身的事项向来都由云竹和青衣轮流服侍。照例，今日该是轮到云竹为她梳头。

“回小姐的话，两个洒扫宫女昨天夜里动了手，云竹不确定宫正其人的深浅，怕有心人做文章牵连了小姐，便亲自压了她们去宫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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