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视角（五）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贺公子成为大皇子的夫子后第二天一大早主子就往重华宫跑。

我看得出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

贺丞歌（学士）：武……曌？

…………可以，贺公子你胆子很大哦，直呼皇后娘娘名讳，你就仗着皇后娘娘喜欢你，不然八百个童年玩伴也不够主子折腾的。

武曌：贺丞歌！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仗着皇后娘娘喜欢你。

娘娘冷静啊！！！贺丞歌犯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犯？？？

贺丞歌（学士）：皇后娘娘还记得微臣，真是令人感到荣幸

是哦，你都快飘了。怎么，你现在记得主子是皇后娘娘了？刚刚直呼主子名讳的时候怎么想的？！！！

贺丞歌（学士）：娘娘请坐吧，方才礼数不周，还请娘娘见谅。

我的评价是呵呵🙂

贺丞歌（学士）：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小子偷着乐吧，专门来看你的。

武曌：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毕竟皇上把隽昔交给了贺学士你，作为大皇子的母后，本宫想着还是该来见一见、谈一谈……

……主子罕见的嘴硬。

这宽大又逼仄的深宫，囚锁住了所有人的自由，繁华的牢笼里只有权欲在不断膨胀。

我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至少是我从见主子的第一面起，她展露于人前的永远都是带着恬静的、温婉的、善解人意的假面。

即使在我面前，她也是用远比同龄人的自信与成熟将局面把控在手，冷眼旁观着宫中百态。

所以，我很高兴，我这个17岁便从贵人杀到皇后之位的主子，此刻终于有片刻放松，今后也有一方天地可供她休息。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从主子踏入房中开始，贺公子就一直盯着主子，即使偶然几次对上我的视线，他的眸中只有主子。

此后，主子几乎是日日都往重华宫跑，还经常亲手做些糕点。说是给大皇子吃，我每次看着一大食盒的点心都只能感叹别说是大皇子了，就是贺公子和大皇子一起吃都吃不完啊！

贺公子往往会向主子讨要吃不完的糕点——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向主子提建议，昨天说桃酥该少放点糖，今天说主子做的灯芯糕要少放点糯米……

恃宠而骄了啊，你这纯纯恃宠而骄啊！！！搁别人都不知道被套几次麻袋了！！！

主子入宫五年，前两年腥风血雨，后三年却意外的平静。主子和贺公子不说，可我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楚，他们俩的心意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可是后妃与臣子之间隔着的又怎么会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我原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只是未想到该来的还是得来。

因为忙着太后娘娘的生辰，主子比平常晚了几个时辰才来重华宫，刚踏入重华宫便感觉气氛不对劲。重华宫的夫子们也明里暗里暗示着什么。

冯礼曦：皇后娘娘，您今日找贺学士可能不太方便……

章子楚：是啊，贺学士的职位可能有些许变动……

武曌：变动？贺学士不再负责大皇子的学业了？

冯礼曦：贺学士他……有意入朝为官，所以可能会调离重华宫，但具体如何微臣并不清楚。

这绝无可能，昨日主子和贺公子闲聊的时候还谈及于此，贺公子还说在重华宫的环境比官场好太多，怎么可能今日就有了“入朝为官”的想法？

主子也想到了这层，面色沉了下来。

武曌：贺学士负责大皇子的学业这么久，突然离职定会对大皇子的学业造成影响。

武曌：而且，本宫并不认为有谁能比贺学士更适合担任大皇子之师。

章子楚：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您可自行找贺学士问清楚。

主子凝眉，命我将食盒放下后，大步踏入贺公子书房，一进门便听到贺公子的父亲的大声呵斥。

贺安：逆子！

贺丞歌（学士）：贺大人请回吧

贺安：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事到如今你居然连父亲都不愿意叫了？

贺丞歌（学士）：这里是重华宫

贺丞歌（学士）：贺大人，您请回吧。

贺安：你非得待在重华宫不可？！

贺安：给你个无足轻重的差事……你真以为抬举你？！为父精心培养你多年，不是看你在这虚度光阴的！

贺安：三年了，丞歌啊，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贺安：为父相信你有才华，可是时间不会等人，你再在这里虚度下去还有何出路？！

听着贺公子的父亲讲述的这些话我才知贺公子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来此，这一来，就是三年。

武曌：何人在此放肆

主子不轻不重地开口，皇后威仪尽显，缓目上移，淡淡的看着贺公子的父亲。

武曌：贺大人，这似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贺安：娘娘……娘娘恕罪！微臣来此是为了，是为了……

主子将目光移到贺公子身上，慢慢地走了过去。

武曌：本宫很满意贺学士的才华。

贺安：……是……

武曌：大皇子的学业我只放心贺学士。

贺安：承蒙皇后娘娘抬爱，微臣……

主子面上笑着，语气却倏然冷了下来。

武曌：本宫不瞎，耳朵也不聋。

武曌：贺大人来此本就于理不合，本宫不过是看在贺学士的面子上不计较罢了，不然你今日之言足够你受的了！

贺安：不……微臣今日是来此……

武曌：贺丞歌，本宫留定了！

贺大人一时被主子的气势给震住了。无措地看向贺学士。将门嫡女，又是杀伐果断的皇后娘娘……贺大人这次怕是不能如愿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贺大人惶恐不安，主子只冷眼看着他，无声的向他施压。

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贺丞歌（学士）：看来，我是真的走不掉了。

主子挑眉，朝贺公子那里轻飘飘的投去一个眼神。

武曌：是吗？我看你甘之如饴。

继而又转头看向贺公子的父亲。

武曌：贺学士有如此才华，想来贺大人也该是有能之人。

武曌：明日本宫便休书一封向家父举荐，贺大人可莫要辜负本宫的一片心意。

闻言，贺公子的父亲便瞪大了双眼呆愣在原地。我猜……应该是吓的……毕竟娘娘的母家显赫，是开国功臣之后，又代代为将，替皇上或是镇守边关或是开疆扩土，功不可没。

更别说前段时间老将军不仅打赢了贼寇，还将国土向西推进了三十里，班师回朝。

这等大人物，贺大人恐怕平日都不敢亲近……

贺丞歌（学士）：……好了，我先带父亲离开，改日再好好向娘娘赔罪。

说完，便带着贺大人离开了重华宫。

待他们走后，主子突然冷哼一声。

武曌：哼，言念，我们也走，跟着他们。

冬儿（言念）：是……啊？？？

也不等我反应过来，主子拽着我就跟了上去，我暗自笑笑，这不是怕贺大人还欺负贺公子吧？

惶然过后贺大人还不死心。

贺安：丞歌，你就听为父一句劝吧！朝廷才是你大展身手的地方啊！

贺丞歌（学士）：父亲，人各有志，我真的无意于朝廷。

贺安：那你就有意于在这重华宫当个教书夫子？为父以前可从未见你喜欢同小孩子相处！

贺安：定是你叔父害怕你抢了他父子的风头，循循善诱，让你如今一心只想避开官场！

贺丞歌（学士）：父亲！

贺丞歌（学士）：……您怎可这般猜忌叔父？

贺安：你这个逆子！你还……

贺丞歌（学士）：我并不是舍不得重华宫……罢了，父亲，我们先回府吧。

目送贺大人父子俩走远后，主子仍旧未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风中她的声音被揉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只念给一人听的呢喃。

武曌：不是舍不得重华宫……

武曌：而我……总是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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