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确幸

战争在持续了一天一夜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躲在家里的百姓们纷纷推门而出，行走在破败的大街上。

这一战，中原大获全胜。军队将胡人打得溃不成军，他们反守为攻，直捣敌人的老巢，一举消灭了胡族。边境再也没有了被屡屡侵犯的问题。

可是，这一战，中原损失惨重。太子，将军，公主，以及成千上万的将士为此而献出了生命。

战后的清晨，陆溟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里，他的目光停落在案上的那几封信件上。

这是从胡族首领——也就是卓华——的屋内发现的。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以他与若婉为首的一行人这些年来所做的勾当。

早至云王爷被害满门抄斩，近至纵火案，官员案，一应俱全。这些信件也帮陆溟解开了困扰了他这么多时日的纵火案谜团。

原来那刘氏灯铺的店主是一名胡人，卓华以他的亲人作为筹码，威胁他协助若婉完成了这一起惨无人道的纵火案。他不禁回忆起之前在刑部里面看到的那只造型奇特的烟斗，正是产自与胡族。

原来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暗示。

不过，陆溟想到，这一切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物是人非，真相也就没有这么重要了。

他将那些信件尽数丢进火炉里，看着它们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为灰烬。

今日黄昏之时。

如血的夕阳晚霞洒落在南郊那座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墙上。

若瑶独自一个人站在城墙上远眺，她身着一袭单薄素净的白衣，眼底流露出忧伤。入目的只有漫天的黄沙滚滚。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来若婉，以及在牢狱里的那一幕。数十余载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什么贤良淑德，什么温柔聪慧，都是假的。就连若瑶自己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那些贪念——嫉妒、痛苦、虚伪、善谋........可是若是没有这些，在这吃人的深宫中她又该如何的活下去呢？如若她自己不留个心眼，不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的话，恐怕早就有其他像若婉那样的人要了若瑶的命了。

真是矛盾啊，在善谋的同时，却要装作愚钝。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不能说。

但是转念一想，她觉得最痛恨的不应该是别人，反而应该是自己。

倘若没有她这个妹妹，若婉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嫉妒而成为胡族的细作了，战争就不会爆发，包括皇兄在内的这么多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终其根源，或许她就不应该降生于这个世上，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忽的，她感受到一件温暖的披风被罩在身上，她回头一看，陆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陆溟：‘天这么冷，怎么不知道加件衣服呢。你看你手，都冻得冰凉了。’

陆溟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嗔怪到。

他瞧见若瑶有些吃惊，微微一笑道

若瑶皇后娘娘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

若瑶突然问道

若瑶陆溟，你那天晚上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陆溟一愣

陆溟：你全听见了？

若瑶点了点头。

陆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溟笑着说道

陆溟：更何况是许诺给瑶儿的，做数，永远做数。

若瑶的脸上却没有喜悦，她小声试探到

若瑶那万一.....我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好呢。

若瑶‘又或者说’

她补充道

若瑶其实我一点都不天真烂漫，实则是个善妒多谋的深宫怨妇.....

陆溟先是被她的话给震惊了几秒钟，然后却笑出了声。

若瑶你....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陆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淡淡的说道

陆溟：人无完人嘛。善妒也好，多谋也罢，皆为人之常情，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再说了......

他看向若瑶，两个人四目相对，若瑶瞧见陆溟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陆溟：我心悦之人一直是也只是瑶儿这个人，而不是完美的公主殿下。换句话说，不管是哪一面的瑶儿，只要是瑶儿，皆为我心悦之人。

若瑶愣住了，从小到大人们夸赞的都是完美的二公主，而并非不完美的若瑶。唯有眼前这个少年理解自己，并且不在乎‘公主’这个名号的存在与否。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的情绪有些失控

若瑶陆溟，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存在.....

她看向城墙外的战场，狂风吹过，仿佛是成千上万的战士的冤魂在哀怨的哭号。

若瑶如果没有我的话，皇姐就不会变成这样，战争也不会爆发，皇兄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陆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为若瑶擦去了眼泪。

半晌，他才说道

陆溟：若瑶，你听我说。上苍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与否而去改变所有。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道理，每个人的命运也都由自己决定。不管看起来别人的影响再大，做出最重要的决定的也只能是自己。你不必为你姐姐的过错而怀疑自我。

他顿了顿

陆溟：再者，我朝与胡族积怨已久，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那日若不是你劝动了若婉，那今日的死伤可能会更多，不是吗。

陆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往事已矣,来事可追。’

末了，他这么说道

陆溟：瑶儿，我相信你皇兄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幅模样，对吗？

见若瑶沉默着，他轻叹一口气

陆溟：罢了，有些事情我说再多，倒也不如你自己想开。

他说着便转身欲要离去。

若瑶陆溟。’

‘然而，身后若瑶却叫住了他。他有些惊异的回过头去。

未等他反应过来，若瑶却抱住了他。

若瑶‘谢谢你陆溟.......’

若瑶把头埋在他肩膀里，还带有些哭腔

若瑶你可不可以不要像皇兄他们那样离开我.......

陆溟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陆溟：好，我跟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你的。

若瑶这才破涕为笑

若瑶嗯......

陆溟看了看衣袖上被哭湿的那一片，挪揄到

陆溟：我若是再不答应，我这衣服可就真废了。

若瑶一听这话，嘴立刻憋了下去。陆溟却继续打趣她道

陆溟：哎，公主殿下，你这态度是不是不打算承担赔偿责任了啊？

若瑶倒也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若瑶我可是一介女流，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陆溟却摇摇头

陆溟：非也~我看您身上倒是有一物可以赔偿。

他上前一步，抬起若瑶的下巴

陆溟：不如，公主殿下用您的驸马之位来赔，如何？

若瑶的脸唰的就红了。她用手把脸捂的死死的，半天不肯直视陆溟。

陆溟轻声而笑，放开了她

陆溟：无妨，公主殿下慢慢考虑，不急。

过了半晌，若瑶才小声的说道

若瑶那你去求父皇赐婚，我不去........

陆溟笑了

陆溟：臣遵旨，叩谢公主殿下隆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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