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生（二十一）

20

无名之地风沙慵懒，翻得也没多大劲，没有焦点的阳光铺洒下来，落在玻璃窗下的一柄剑上，通体赤红灵纹，犹如斑斑血迹。

姑娘侧躺在柜台后的贵妃榻上，乌发垂落在腰后，柜台上有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优雅地舔着爪子，姑娘朝它招招手，“拿根烟来。”

“你是和谁学的？”黑猫一爪子拍在烟盒上，金色的瞳孔里映出些许愤怒，“要命不要？”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怕死吗？”姑娘磨磨指甲，张开五指对着光里观赏着，“我还会死吗？”

黑猫气不打一处来，肉垫一撑，直接跳进了姑娘怀里，很没有风度地一爪子拍在她脑门上，“你难道忘了师傅的教诲！”

姑娘漫不经心的笑意如同水墨波澜而起，无风而殁。

“那是百里长歌的师傅，与我何干？”

“百里长歌！”黑猫低吼着叫她的名字，“丢了人魂，你就不认他了吗？”

姑娘侧过头，一掌把它挥到地上，冷若冰霜，“我不再是凡人了，从前种种，我亦不欠神山。”

黑猫轻身跃上柜台，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姑娘的脸，“纵然他曾对不住你，每年七月七还是去瞧瞧吧。”

姑娘不言，黑猫叹息，轻轻巧巧地跳下去，许南嘉替它推开门，却见它扒拉着他的鞋子，许南嘉回头看了眼甩袖进内室的老板，犹豫着还是跟了出去。

“近来无常司人手不足，若是你有意，可以来北区49号街7号找林熙。”黑猫叼着一张名片，隔着玻璃门看了眼屋子里，“她性子倔，但心地不坏，放心，不会拦你的。”

“好。”许南嘉整日闷在藏朽，自然也想去凡尘玩玩，奈何近日老板都是一副“敢来烦我我就弄死你”的表情，“不过，我会被认出来吗？”

“当然不会。”黑猫舔舔爪子，“你的办公地都会避开你曾存在的时空，不会有人记得你。”

也很好了，就当再为人活一遭。

许南嘉忐忐忑忑把这事和老板一说，自然是没逃过日渐暴躁的老板一顿唠叨。

“无常司里的大多是奇人异士，你这去是给他们画罪犯侧写？”老板啰啰嗦嗦，“你这身板去抓犯人更不实际，”

“这样，你看看要什么东西来防身？”老板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一件一件拿出来问他，“剑？刀？还是要伞？你看看，符咒会用吗？我先给你打包两箱子咋样？”

许南嘉还未见过老板如此慷慨热情的样子，正想摆手说不用，却见她掏出了一把枪，直怼到他面前，“不对，现在都搞热兵器，上回穆深送了我些，你看看，顺手的话先用着，到时候我和林熙去申请都给你们开光。”

许南嘉一辈子活下来还没见过枪，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都结巴起来了，“不，不用了，我......我不会用。”

“也是，看你这胆子，估计看见鬼吓得连枪都拿不住。”老板若有所思，最后只给他拿了两沓符纸，“行吧，这些给你，不会用就去找上回来过的那驱鬼师，叫月灯的。”

“嗯......”许南嘉欲言又止，“若是我哥哥来了......”

“想好了就去。”老板自然知道这家伙牵牵挂挂的还是只有林聿恒，“等有信了，我会托人捎给你。”

“好，您保重。”

老板摆摆手，无论活过多少年，她都好像个孩子，似乎总是一幅需要人照顾的模样，但若说她是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许南嘉又不会信。

明明表面上拿出冷若冰霜、市侩贪利的模样，但背后却是个护短鬼，疯起来又像个不讲道理的少年人。

也许这个活了几千年的神仙，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来怀念曾经的自己吧。

许南嘉摘了一朵白玫瑰，怀揣着对凡尘的眷恋踏过风沙万千，而百里在他身后守着弥天的虚无，孤身一人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个神神鬼鬼的尘世，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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