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二）

“是吗？你的饭也不想要了？”马威笑道

“呵，你把我们关着你还有理了，我们死在这，你就是谋害朝廷命官，你这寨子还想要的话就不会干这个傻事”上官杰收起了刚才对苏怀清说话时的轻松玩笑，说的话倒是颇为犀利

“呵呵”马威仍是保持笑容，不过笑容下却是多了一丝不甘，不可否认，他不会动他们，至少不会叫他们死，他无意与他多说，转身对着苏怀清“苏将军怎么还是这么冷漠呢？”

“对你要给好脸色吗？”苏怀清可没有搭理他，上官杰嗤笑道

马威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苏怀清低低的说“看到别人跪下求食时是这样，看到饿死的人也这样，吃着死人省下的饭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苏怀清的表情微微一变，抬头望向他，还没说什么，倒是上官杰忍不住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上官杰看着默不作声的苏怀清，多年的心酸与怨恨也冒了出来“苏将军好大的威风呀！沙场猛虎，一战成名。你可知，你每多一份功劳，是多少人命堆出来的。上边挥一挥手，多少淇县的子弟去了沙场，有几个人回来了！”

“马威！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上，那有不死人的。”上官杰的语气纵是不满，也不由得加上几分同情，这人，应该就是那“几个”回来了的人中的一个了。

“呵呵”马威还是笑着，却叫人感到了几分悲凉“为将帅战死，自是没有怨言，可我那兄长，却是饿死的呀！可笑的是，他的领帅在帐子里吃着白米饭，帐外跪着的人，却是连一碗米汤也没有求到！”

“你是黎北军的人？”苏怀清终于开口对马威说。

“是呀，曾经是，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会再是了。”马威似是怀念又好似悲痛的说“将军啊，你可知道那年死的人，有多少是饿死的，有平时照顾人的老大叔，有年纪比我小的瘦小伙，有知道自己伤重直接绝食的伤兵，有最疼我的哥哥……”

“你知道吗，我哥他身上，就藏着那么块黑疙瘩，他还骗我说，他在大帅底下干活，不时就有吃的，有个屁吃的！其实他都不知道饿了有多久了吧！”

“最后，他就直接倒在我身上，比我还高些的个子，可压在身上，都没多少重量。”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我就想着，有碗米汤也好，指不定，他就又活过来了呢！我就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跑着，跑着，摔在大帐门口，守卫的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我就跪在帐外”

“大风卷起门帐，我看见将军坐在案前，前面摆着一碗白米饭，我想着，有米饭，肯定有米汤呀，不求能吃着米饭，有米汤就好，一碗就好，半碗也好……我就跪在雪地里，跪着，求着，到最后，也没有人能给我。”

“等我哭着跑回兄长旁边，他的身子，都冷了……你说苏将军，你就这么冷漠吗？一条条人命在你眼里算是什么？你不觉得你嘴里的饭，混着血腥味吗？！”

好像是把这么多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马威一时没了动静，上官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苏怀清——

他只记得，前年北塞，下了好大好大的雪，粮草迟迟不到，将士们都裹着破袄子，空着肚子，在边境苦苦坚持。

北戎到底更适应寒冷的天气，为了让胡人不敢轻易来犯，他决定，在粮草未尽时先打退敌方，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在寒冬，他们也占不了北黎军的便宜。

最后，目的是答到了，不过北黎军的伤亡不可谓小，连他自己也受了伤。不过军里的情况大家多少都知道些，不少伤兵直接绝食，也不用药。

事情被他知道后，他便对伤兵说，你们不用药，我也不用，你们不吃，我也不吃。

终于，没人再闹下去了，可结果是，他自己发了高烧，水米不进。侍卫长看不过，不知道从哪里打到了一只野兔，就要炖给他吃。不过还是叫他推掉了，最后，也不知道到了谁的嘴里。

后来他撑着身体处理军务，就见案上放着碗白饭，最后，一碗凉了的米饭有半碗进了自己嘴里，至于帐外来过一个小兵……只能说塞北的风雪太大了，他当时也不是很清醒，不曾知道过。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现在胃里有几把钝刀在戳着，不过他靠在墙上，没有表现出来

“对不起……”苏怀清淡淡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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