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昔年引(蝉约完) 戏中人。

却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已经被她亲自手刃于地了。

没有什么居心叵测，没有什么见色起意，不过是一个痴情的苦命人，这么多年来爱而不得，反累的丢了性命。

施离笙想要前去扶起貂蝉，却望见貂蝉双目圆睁，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她望着施离笙，惨然笑道:”施姑娘，为何我为了吕布杀了他，今日，我的心痛胜从前十倍百倍……”

施离笙说不出话来，她从未听过如此凄厉的诘问。

貂蝉捂住心口，施离笙看到，貂蝉的鼻孔，眉梢，嘴角渐渐流出血来，而她并不知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痛苦地捂住心口。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为何……她每每同夫君亲近时，内心的绞痛便会多一分。可是她忘却的是，每每同夫君疏远时，内心的苦涩并不会比那份绞痛少一分半点。

吕布如此待她，把她当作一样物品肆意践踏，她分明会厌弃这样的男人，可是脑海里那个时不时作响的潜意识一直在提醒她，你应当深爱吕布，你应当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倘若她不听从，心口便会蔓延起无边的疼痛，她不得不如此做。

她想甩开那道令人厌烦的声音，倘若不是这声音，夫君如何会死，夫君死在她的手下，想必是认为至死她都在恨他罢，可即使如此，夫君还是想要保护她的安危。

脑海里那道声音似乎更剧烈了，你爱的是吕布……

她骤然摇头，想要把那道恼人的声音甩开:”不，我爱的，是夫君!”

就在她喊出声的一瞬间，貂蝉骤然灵光大盛，大脑骤然清明。

那些被遗忘的，被留下的过往纷至沓来。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纵容，对她的百般宠溺从未如此刻一般分毫乍现，也从未如此刻一般让她感到心如刀绞。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如此爱他。

五脏六腑传来被切割一般的疼痛，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个声音依旧在劝服她，而她第一次，没有选择屈服。

一口两口三四口，五口六口七八口，她吐的血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整片衣衫。

为何，不让我爱夫君……

若承认爱上他，便要承受此种万箭穿心之苦么…….

“你不该爱上他的，若不爱上他，你不会受这样的苦。”

脑海里，不知谁的声音，冰冷漠然。

”戏中人，自然是要将自己的戏好好演完。”

原来他们都是，戏中人。

倘若与夫君亲近就要难受的话......

倘若爱上夫君就要心痛的话......

倘若承认爱夫君就要去死的话.......

“不论如何，蝉儿都要爱夫君。”

她斩钉截铁地说。

脑海里那根弦啪地断了，她感到久违的轻松与自由。似乎身体里，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此刻的貂蝉，身上浮现出被利刃切割一般的白光，她的鼻孔，嘴唇。眼角，身躯无一不向外渗透着血液，堪称七窍流血之状。她整个人都浸泡在血光中，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按理说，违反游戏设置越多，所受反噬就越大。

而貂蝉现下之状，俨然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可见她对守约用情至深。

施离笙忙扶住她，貂蝉软软地倒在她的怀中。

貂蝉视线所至，皆是一片血红，今儿不是个好天，竟然生了如此异状。貂蝉伸手，摸了摸眼角，原来不是天是血红色，而是她流的血染红了视线......

她看到施姑娘抱着自己，感到水滴落至自己的脸上，雨不是已经停了么......似乎是施姑娘看她如此惨状，在为她而哭。

“莫哭.....施姑娘，你知道吗......今天是我最自由，最幸福的一天......我爱着夫君，他也爱着我。去冥王府的路那么长......可以和夫君作个伴，我心里很圆满。”

原来人将死之际，可以流这么多血。她隐约看到，施离笙的衣衫也被染红。施离笙抱着貂蝉说不出话来，眼里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悲伤。

而她安详地闭上双眼，弥留之际眼前闪过的画面，是再次醒来时，银发少年嘴角玩味的笑意:

“夫人终于醒了，可让为夫好等。”

”你愿意陪我一同，赏大漠夕阳，塞上黄沙，江南流水么?

夫君，你若不在，原来浮世美景，皆是泡沫幻影。

你等了妾那么久，久到阴阳两隔，久到跨越生死。

夫君，妾来陪你了。

这一次，再不必等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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