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分歧(四) 一眼人间。

施离笙漫步在朝影城街头，她疏忽忆起，曾几何时，她第一次来到朝影城之际，入眼而来炊烟袅袅，皆是繁华，满眼皆是人间烟火气。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对一切分外新奇。如今她什么都记起来了，今时今日的心情，岂能同当日同日而语。

“施夷光，你魅惑教主，如何有脸待在此处!”

不知是谁，将腥臭之物掷于她的身上，施离笙毫无防备，就被汹涌而来的恶意淹没了，她堪堪遮住眼睛。

待一切平息，她才发现竟是那些曾经对她好言好语的魔教少女，此刻她们眼里射出怨毒的光:“本就是正派妖女，竟敢魅惑教主，今日我就要给你好看!”

被污浊之物掩埋的蓝衣少女，眼底一丝神采也无，似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现如今，她不再是受众人拥戴的笙离夫人了，而是祸教妖女，人人可欺的施夷光。

不知是谁，拽了领头少女的衣袖:

“芊芊，无需与她一般见识，走罢。”

人群发泄完了怒意，纷纷离开，施离笙擦了擦眼睛坐起来，此刻心底反倒不痛了。

这都是东方曜奉送于她的，她想。

她把一颗真心捧给他，可如今，他亲手撕碎她的真心，将她踩入尘埃。

她不知去往何方，漫无目的走了许久。竟在不知不觉间，踉踉跄跄来到碧落院，推门而入，竟只触到一片静寂。

看守的侍卫望见她的狼狈模样，小心翼翼道:

“夫人，教主已遣散了那些美人，她们如今，已回了各自的门派……”

房中一日，世上千年，这些时日，她错过了太多。

施离笙深吸一口气，“让我进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倒是没有为难她，默默松开了手 。

她来到溪畔，入眼望见水流潺潺，映照着小溪，将身上的脏污清洗干净。从前阿曜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无人敢欺辱于她，可现在就只有她自己了。

第二次穿越至此，已是几月有余，这是第一次，她距离回家的机会这么近。

如今目之所及，皆是人群指点，议论纷纷，事到如今，这个世界已再无她可留恋之人，可留恋之事了。

回去吧，回到原先的世界，同过去挥手告别。

这个想法掠过施离笙脑子的瞬间，她忍不住看向一侧的幻灵之纱。

她忽然想到落雪阁，第一次来到碧落院的时候，她便住在这里，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落雪阁分外洁净，一尘不染，就仿佛一直有人住在此处。施离笙恍惚地走进门内，躺于那张熟悉的青玉床榻上，渐渐坠入了梦乡。

这一场梦竟无人前来打扰，她的脑海里不禁回放起从前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她曾埋藏过一次记忆，就在落雪阁后的草坪上，那是一切的起点。

施离笙思及此处，从榻上坐起身来，揉了揉怔松的双眼，迈出房门。

这夜飞光擦肩，圆月高悬，柔和的月光在少女身上倾情流泻，四下里分外幽静。

已到了春日里，岸边草坪绿意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

她的爱情，也曾如同花束般悄然盛开，但终究只有那绚丽的一瞬，临了了，终究被掩埋在时光呼啸而过的废墟里，就连昔日见证一切的灵识草，也被这些杂草覆盖。

一切都结束了。

施离笙闭了闭眸，望向手边的幻灵之纱。

只要开启幻灵之纱，她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自此，这个世界的种种，将再与她无关。

不过是开发组的人员落入自己的游戏，和亲手设计的纸片人，谈了一场你情我愿的恋爱。

不谈亏欠，不谈结果。

岁月过往，都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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