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掌中花(二十三) 悬崖边上。

这把琴，化成灰她都记得。

只因昔日，这把琴见证了太多天香楼小玉的记忆.......

百里玄策直勾勾地望着她，眼见少女面上的酡红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寸寸灰白，沉沉道:“洛池，去把这把琴拿给马小姐。”

阿瑶望着身前这把最熟悉的琴，眼中闪过一抹恍惚，强压下心头不适缓缓道:“臣女谢过掌门赏赐。”

那侍卫一边放下琴一边道:

”马瑶小姐收了掌门的七弦琴，却不该今日为诸位奏一曲吗?”

果不其然，重头戏在后头。

阿瑶抬头，直视男人的双眼:“承蒙掌门厚爱，阿瑶不擅抚琴。”

“怎么，本王亲自送来的礼物，马家大小姐如此不赏脸吗?”

“没有的事。“马副掌门急了，一面打圆场一面推着阿瑶:”阿瑶，你幼时不是学过两年琴艺吗，且上去随便弹一首即可。”

“本王要听的是《昔年引》。”

“这《昔年引》乃是天香楼第一乐妓小玉所创，那一年小玉姑娘于一袭珠帘后，一边弹奏曲谱，一边褪衣，极致风情，弹到曲子的第七段那一句"烟花巷陌，风流事，平生畅"时，衣衫褪尽，风景尽收眼底，帘后看客数百人竟纷纷为美景折服，当即昏厥于地，人事不知.......”

在座的公子小姐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掌门在此等宫宴上，公然谈及青楼之事，却又不敢多言，此刻他们憋了一肚子八卦，只能纷纷交换眼色，一时之间宫宴上尽是缠绵眼风。

阿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亦是听不到了......

她恨不能当场消失在原地，百里玄策的那些污言秽语宛若刀剑，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他分明一早便认出了她，却并不揭穿，只等着此时用她的过往羞辱她，逼她就范。

看到虞姬异样的眼神，她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

那分明是，哥哥为她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所谓尊严。

而最后支撑她站立当场的那一点勇气，莫过于此时，哥哥他不在这里。

“我弹。”少女垂下双眸。

百里玄策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眸光深幽地望着她。

他的菟丝花，绝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少女一步步走向人群中央，坐于方才拿来的七弦琴前，面色惨白，手亦是微微颤抖。

《昔年引》，是一首淫词艳曲，昔年周玄教她此曲，是为了让她在人前卖弄风情，寻欢取乐。可如今弹出这一曲，她的世家小姐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可若不弹，百里玄策又怎会善罢甘休。

罢，罢，罢!

或许她这一生一世，都摆脱不了那卑贱乐妓的宿命。

阿瑶的手抚上琴弦，因着一年未弹，发出的琴音分外艰涩，竟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而此刻四周的人群面上纷纷流露出嘲笑，没想到这马家大小姐天姿国色，竟是个不会弹琴的。

阿瑶如坐针毡，身畔，就是百里玄策幽幽的眸光，四周，亦是一些看她笑话的人。

仿佛已经后退到了悬崖边上，只需轻轻一跃。

一切都将碾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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