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郎骑竹马来(三十五) 狼狈而骄傲。

她听到夫子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竟是女子。"

却自此，将她通往梦的轨道击的粉碎。

后来夫子嘴一张一合，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依稀听到女扮男装，葵水，该当何罪的字眼。

乔婉立于原地，面色苍白。

她从未想到人生如此戏剧，在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进入法灵派的这一刻，突然来了葵水，女子身份暴露。

她感到耳畔嗡嗡作响，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人群的指指点点，顷刻间化作利刃，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流言蜚语的力量。

字字宛若虫蚁，啃噬心扉。

原先少女们爱慕的眼光，被鄙夷取代。大部分人处于群体之中，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只能被推动着发出一个声音。

她隐约听到，这个声音叫做，稷下学院之耻。

乔婉说不出一个字，只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恰于此时，下腹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乔婉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系上了一件外衫，将那片瑰丽的艳红悉数遮盖。

连同盖住的，还有心底那莫名的羞耻。

她忽然记起，纵使她内心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

乔婉抬眼，看见了阿瑾。

少年立于她的身畔，乔婉手心蓦然一热:"别怕，有我。"

是小炉鼎。

乔婉这时方才发现，少年成长的，并不仅仅是身躯。

随着他的到来，夫子们的议论止住了，面上浮现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恭敬神色。

阿瑾抬眸，朗声道:

"郭夫子，乔婉她虽为女儿身，却是这里最优秀的人，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郭夫子神色却乍然清醒:

"荒唐!盛京从未有过女子入法灵派的规矩，她冒用男子身份，欺上瞒下，此等阴险之人，怎可饶恕!"

"多说无益，此事已成定局!我这就禀报干将长老此事!"

阿瑾抬眸，面无惧色:"那么敢问夫子，打算如何处置乔婉?"

夫子顶着悠悠众口，咬牙道:"事到如今，唯有剔除此女学籍，永不入稷下学院。"

剔除学籍，如此一来，乔婉将再无机会加入法灵派了。

郭夫子蹙眉，盯着乔婉，怒容满面:"稷下学院容不下这等欺上瞒下，践踏规训的女子!"

乔婉勉力站着，身躯仍在发抖。她环顾四周，遥望议论纷纷的人群，环顾痛心疾首的夫子。

她抬眼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笑自己与梦想失之交臂的一刻，内心却平寂如一潭死水。

"的确容不下。"乔婉直视夫子，眸光沉静，却隐隐带有一丝嘲讽:"毕竟这里，只容得下连我这个小女子都打不过的废物。"

"你……"

阿瑾心疼地望着她，即便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少女身上的傲气仍半分未减。

乔婉腹中的痛楚一阵盖过一阵，她面色苍白，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

却未曾如她所想一般坠落于地，乔婉被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从未见过阿瑾如此温柔的眼神:"婉婉，我同你一起走。"

耳畔，传来郭夫子愕然的声音:

"阿瑾!你……不必走!"

若阿瑾走了，他该如何向王妃交代。

乔婉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打横抱起:

"你们容不下她，我便容不下你们。"

小炉鼎平日看起来身子瘦弱，这一刻的手臂却格外有力量。

乔婉有些恍惚地想，他这几年究竟是吃了什么，怀抱竟如此结实了?

她像一片羽毛，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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