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逸从梦靥中回过神来,已再不能入眠。他转脸一看,夏夫人已然睡熟。
想到白日里宴会结束,夫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让夏洛特继承战灵派掌门的意思来。
自家女儿如何素质,他是知晓的,对偷鸡摸狗很有研究,对当掌门一事,可谓是没有半点研究。
若当真如夫人所言,战灵派怕是要毁于她手里。
可妇人大抵见识短浅,听了他的话便只闹着,他外面有人了,想要把家业留给野孩子这样的话。
他被闹得头痛,云曜的身份,自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好不容易睡着,许是白日里见了那孩子,夜里竟回忆起七年前的这一桩事来。
一晃七年,那孩子,都已长成今日这般模样了。
夏逸翻身下榻,按动墙角的一个按钮,一扇木门缓缓开启,那是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横亘着一铁笼,其间关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形容狼狈地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口中念念有词。
听见声响,女子翻身,抓住栏杆不住地摇晃着:
“逃不掉,我们都逃不掉……”
间或夹杂着些许哭声:“月婉夫人,奴婢对不住你……”
夏逸扫过笼中之人,面无表情:“如茵。”
从朝影城回来后,如茵便疯了,每日靠着稀粥度日。
如茵双眸圆睁,不只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流了满脸,她紧紧凝视着他:
“那女子回来了……她夜夜都回来,定是为了向我们追魂索命……”
她就这样嗬嗬笑着,嘶哑的嗓音宛若生锈的铁片,在寂静的暗夜里显得分外瘆人。
见此情状,夏逸心脏猛然一悸,胸口被天魔功打伤的地方,时隔七年仍在隐隐作痛。
杀了东方梓渊后,他如今已是战灵派掌门。
可他却永远无法忘记,当年在天魔教,连东方梓渊都败在自己的手下。
有一女子,却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那女子功力如此强大,想要捏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恐惧之中,身子亦是一日日地衰弱下去,留着如茵在此处,不过是为了警醒自己。
夏逸紧抿唇角,从密室的抽屉之中,抽出一个锦盒,摊开一看,是一张画卷。
画卷之上,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眉间一朵凤羽花,那般倾城容色的一张脸。
天底下最好的画师,却描绘不出那样的眼睛。
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给画上之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搜寻无数容貌过人的侍女,可却一无所获。
他缓缓合上卷轴,想到白日里那孩子的表现,忽然勾起唇角。
他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夏逸知晓,有那孩子在,她一定会回来。
届时,他将无处可逃。
……
家宴上的那一刹那,再度对上夏逸,施离笙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恨意与冲动,也曾动过鱼死网破的念头。
杀了夏逸,仇恨就能在此刻终结。
可云曜出现了。
他手握一柄长剑,一袭白衣,初露身手便让人为之侧目。
同前些时日,被夏洛特困在宅院的落魄少年截然不同。
那一刻,握着剑的少年,秀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学天赋,他仿佛在闪闪发光。
纵使是仇人之子,夏逸亦是难以掩饰赞赏的眼神。
或许眼前的男孩,除了在意料之中成长为血库,或是制衡东方镜之外,还有别的用处。
施离笙忽然意识到,阿曜如今需要夏逸的提拔,若非夏逸扶持,他成不了武林盟主。
他将一辈子困在听风院里,任人欺凌。
夏逸毁了他,但亦是成就了他。
因此,夏逸不能死。
至少如今还不能。
她不得不收敛了内心的杀意,选择了隐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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