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卷.白月光

落渊似乎并不想多言。浅浅星光缱绻晕开与眼眸，缓划酒盏翡漏芙蓉纹重花盖。

“带世子回殿罢。”

“……我却也想同王上谈谈。”

楚暮云颦眉，轻声打断道。

落渊侧眸，台下的少年逆光而立。花发西园，草薰南陌，韶光明媚，银塘似染，金堤如绣。

少年笑了，浅浅的，似释怀的，轻松的：“王上可有空？”

“质子相邀，本王自是不能拂了质子的一片心意。”落渊沉吟片刻。复而道。

殿内，玉杵馀丹，金刀剩彩。那人支着头，半阖双目。

“质子可是为那仙尊一事？”那人嗤笑，语气有些深以为然。

“当真瞒不过王上，我前缘未了，他虽如此…我却是不死心的。”楚暮云苦笑道。

“父亲…虽是魔修，但，我仍旧想修行仙门。我想…回去寻他。”

“既是已经对你薄凉至此，何以再寻。”凉生襟袖，那人兀得抬起眼帘。似笑非笑。

“情非得已罢了。”楚暮云勾唇一笑，少年他烂漫浪漫。

毕竟…少年和星辰，惊艳时光，至死不渝。

“王上年少掌局，自然不会轻易动心，也不屑与为情痴狂的白丁来往周旋。”

楚暮云垂手恭谨：“王上救命之恩，自当回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落渊慵懒掀眸，一丝讶然淡出淡入，须臾而过。

楚暮云淡匀轻扫，展开笑靥：“生于楚家，礼仪举止，言语谈吐，自然还是受过教养的。”

落渊倒尽金壶碧酒，招了婢女而来，添了新酒。缓缓闭目：“何时启程？修养必不可少。”

楚暮云答：“一月足矣。”

“你已决定。本王何能阻拦，旧伤未好，你执意如此，便如此罢。”

楚暮云舒展远山青黛，唇边涟漪潋滟：“多谢。再次变不多扰王上了。改日再来同王上相谈。”

楚暮云转身离去。

…………

雾清，清喆，主殿。

萧萧庭树。银河浓淡，华星明灭，轻云时度。烟光淡荡，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

一仙人，白衫似雪。不染凡尘。仙风道骨，诗似白星。面容清冷，清俊异常。

无尘子坐于蒲团。双目轻阖。祭祀中，少年神魂聚散的一幕，久久不能消散。

不禁颦眉。目极千里，江天杳杳。

“师尊且记得世间再无楚暮云。”

“师尊！”

“师尊～”

“师尊……”

“……”

“若是这般喜新念旧…——同凡尘俗人入青楼楚馆有何不同…”

…………

侧殿。

何盼淡淡轻扫门前客。“梦峰主何事上门？可是仙品丹药炼制成功了？”

梦奈眉压横波皱，频移带眼：“自是向小友借味药引。”

何盼低泛帘颜：“何物？”

梦奈眯了双目，眸中清溪一派泻揉蓝：“蓝菊。”

半个时辰后。

梦奈拍桌道：“蓝菊！！”

何盼淡定：“自己同师尊说。”

梦奈继续拍桌：“他能给我吗！？他不得杀了我！”

何盼淡定：“那我便可以？”

梦奈拍桌：“！喂！”

何盼淡定：“最后放这味药引。我们……从长计议。”

梦奈微笑：“那我真是谢谢何小友了。”

何盼淡定：“不谢。”

梦奈掐人中：“……”

随后转身离去。

何盼远远道：“蓝菊极为珍贵，峰主最好不要妄自行动。”

梦奈绊了一下差点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以前怎么没发现何盼气死人的功力如此深厚，修什么仙，隔着千万层法术也能气死自己。

魔域偃月

楚暮云蹲在殿门口，同身旁娇艳欲滴的婢女道：“我曾听说，魔域是不开花的。可现下魔宫日上花梢，莺穿柳带。”

婢女轻轻欠身，盈盈杏眼，沾染春意阑珊，语如莺燕：“质子说笑了，魔域自是不能开花儿的，您看到的，不过是幻想罢了，魔域自始至终，只能开一种…极其残忍美艳的花。”

楚暮云翠蛾颦：“何种花儿？”

婢女宫腰轻压，妆脸晕开：“堕仙泣。”

婢女见楚暮云微微失神，慢垂霞袖，浅笑。

赤霜袍烂飘香雾。

“质子不知，这名儿后头还有个传说，奴才打小听着长大。”

“说来听听罢。”黯凝伫立。缱绻的笑意沾染唇畔。

“这名儿，多少与我的故事有所相同。”

“不如本王同质子讲。”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闲倚危樯辉眺。

婢女识时，欠身退下。

楚暮云挑眉笑道：“王上何时偷空来我这？是风情万种的姐姐不讨王上欢心？”

楚暮云在魔域不过有半月，竟是敢同落渊如此说话。

“…听不听故事？”

“来。”

“先前，自九重天，一仙人，剃去仙骨，落入魔域，手中的鲜花枯萎。大怒，不知谁说了句是人间之人所为。修真界与人界被血洗。数以万计人身热血侵染鲜花。花逐渐起死回生。堕仙感极而泣，后人称这种花儿为，堕仙泣。”那人轻抚广袖，懒抬眸。

楚暮云眉眼稍弯，星眸顾指精神峭：“待在魔域许久，自然耳濡目染了解些，这般人，在偃月…估计令魔修不齿。”

落渊望向修真界，雾敛澄江，烟消蓝光碧。所问非所答道：

“修真当真海清河晏。”

楚暮云绛唇微勾，兀自捻了一朵堕仙泣的花瓣，红似血。尤红殢翠，几番红翠。

手劲似乎有些许大了，花瓣碾碎，赤色的花汁浸满指尖。血腥混着花香。如令魑魅魍魉惊艳的夺命美人。

“若我未曾见过，也当海清河晏。修真之人也是人，是人便有七罪，七欲。魔修也有。都是堕仙泣。”

落渊侧过冷颜，鬓发飞扬，英朗俊气。菱角分明：“质子当真通透。”

“我又不是不懂。”楚暮云鼓起脸，转眼间，转过去，背着魔域之主。

都可以看到不存在的尾巴一晃一晃的赌气。

“我又不是傻…一个个的总觉得我跟三岁孩童那般。”

“…或许世人以貌取人。”落渊无奈之下随口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像小孩咯？！”楚暮云瞬间炸毛。

“…不是。”

“你明明就是！！”楚暮云声嘶力竭道。

“别闹。”那人覆上他的眉眼，指尖微凉，纤长而白皙：“再送你上雾清，要靠自己，凡事莫后悔。”

“那也是半月后的事，我去寻他。我不后悔。”楚暮云难得眸中未有烂漫。

行云过尽星河烂，暮云过尽风卷云疏。

“王上可以放我回殿了？”那人素手一翻，拍在落渊的宽肩之上。

“我回去啦，那天记得来送我。”

绣幕罩梅花，莫放清香透。鉴里朱颜岁岁移，只道花依旧。少年的背影逐渐融入泛画鹢翩翩间。

………………

雾清清喆侧殿。

一身竹衫，立于窗棂旁，记愁横浅黛。

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

“梦峰主，此般丹药竟是如此难以制炼。望加紧为好。——何盼。”

字条写好，玉腕轻挥，转瞬消失。

…………

紫丹峰

清池小圃开云屋，小案前，梦奈坐于蒲团，墨香浓厚，手中狼毫飞舞。

一瞬灵光一现，微微蹙眉，敛了墨具，展开后，指尖撒下几分草药。

字体见显，方正小楷，却又飘逸连绵，风骨仍存，青青如兰，君子也。

眉梢不知为何，染上几分笑意，不耐烦躁渐平，细心回复道：“尽力而为，药引蓝菊，从长计议，不可或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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