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髓

“阿裴！快来看！我们山上的河里还有鱼！我们今天吃烤鱼吧！”路直正拎着两条不知道什么品种，但是看着就很肥美的鱼，朝院子走。

他隔着老远就在喊。青年的声音清澈明朗，带着年少的朝气。

裴上柏正坐在书房里和付清喝茶，付清听到这称呼，挑挑眉有些揶揄地看向裴上柏：“你这徒弟还挺有活力，和你以前倒是挺像。这称呼…？”

“就是喊我。”裴上柏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喝了一口，“看我徒弟和我多亲啊。”

付清没再说什么，一口饮尽茶杯里的茶，便起身，她朝裴上柏挥挥手：“走了。”

裴上柏也随意朝她挥挥手，“不送。”

付清走到门口时刚好碰上，找遍了各个屋子最后来书房敲门的路直。

路直瞧见她，立马站直朝她行礼，手里还拎着那两条鱼：“掌门师叔好。”

“嗯”付清应了一声：“这鱼看着挺大只。”

“啊，确实。”路直有点不明白付清的意思。这位掌门向来话少，今日突然搭这么一句，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要不您留下一起尝尝？”他寻思着也快到饭点了。

一般修士到了金丹就辟谷了，像付清裴上柏这种大能早就不用吃饭了。但路直还需要一日三餐，不说别的，他正长个儿的年纪呢。裴上柏也总跟着他一起吃。

付清只是单纯夸一夸这鱼，她也没有这种口腹之欲，自然便拒绝了：“不用。”

付清刚走，裴上柏就从屋内出来了：“哟，确实个头挺大，哪条河里捞的？”

路直跟在裴上柏后面走到厨房：“东边那条，就是旁边开了冻莲的那条。我今天本来是去看看冻莲什么时候开的，这鱼纯粹是意外之喜。”

距离路直进入内门已经过去三年了。

当初路直因为那看见裴上柏就暴躁的毛病，怎么都不能对着裴上柏喊出师父两个字。

裴上柏看他那副变扭样子，也不在乎这么一个称呼，直言：不想喊就别喊了，你喊我阿裴也行，还没人这么喊过我呢。

于是路直就每日阿裴阿裴，一喊喊了三年。如今路直那奇怪的毛病也好了却也还是没有改口。

说到这怪毛病，好的时间点也很怪，就在路直吃下洗髓丹，洗完之后就消失了。

这洗髓丹是裴上柏找丹宗的师祖炼的仙品丹药，据说裴上柏拿出了许多稀有的药材给丹宗，他们才同意交换。

裴上柏等路直筑基之后才拿出来给他。

路直洗髓时，裴上柏就在一旁帮他护法，还准备了好些药草丹药，补气的，补血的，补灵力的，修复经脉的各种各样一大堆，全摆在手边，以备不时之需。

洗髓特别疼，路直一早知道。但是当那锥心的疼痛漫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太、疼、了。

起初冷得仿佛在九天寒冰之域，这会儿又烫得好像泡在岩浆里。每一寸骨骼都在被硬生生敲碎，重组。大量的灵力一边一边冲刷的他的灵府，拓宽他的经脉。

真不是人能受的。路直几乎要撑不下去。

裴上柏及时看出，他的意识在崩溃边缘。他握上路直的手，输入一点灵力，带着路直的灵力在体内进行周天运作。将那些缠绕在经脉里的黑色杂质全都排出体外。

“路直，保持清醒。”

裴上柏的嗓音让路直想到了盈尺峰那口冷泉，清澈又带着凉意，对路直起到了莫大的安抚作用。

路直就这么冰火两重天轮换着，煎熬过了五天。

他结束洗髓时，正是第六天清晨，初升的太阳红亮又耀眼。

路直睁开眼，坐在他面前的裴上柏沐浴在晨光里，阳光穿过窗户照在裴上柏的脸上，裴上柏的瞳孔被照得明亮又柔和。

路直朝他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裴上柏也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脸，他抬手抚开路直被汗浸湿而粘在脸上的头发，“你做得很好。”

路直便向前一头栽到了裴上柏怀里，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句话。

等路直醒来，已经是半夜了，裴上柏还在他房里没走，第一时间注意到他醒过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路直现在觉得自己特别精神，从床上坐起身来，接过裴上柏手里的水一口饮尽：“那什么，谁说的来着？要成大事的人，都得受好多苦。”

裴上柏接过他喝完的空杯，转身将其放回桌子上：“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路直看着裴上柏的背影：“那我是不是也能算是能成大事的人了？”

“是，但是在成大事之前，我觉得你还有所欠缺。”裴上柏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山间的晚饭吹进来，带着夜间的水汽。

“明日开始，每日除了练刀，还需加一个时辰的背书，我随时会抽查。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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