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褚家有女6

白珞是我捡来的孩子，跟在我身边两年，比轻语还要小上一岁，自然也更活泼跳脱。

轻语将食盒搁在桌上，先拿了一件披风拢在我身上，又取了鞋子边替我穿着，语气中多有无奈：“近来天气骤变无常，小姐不能再同前月一般赤足贪凉，若是又侵了风寒，可少不得要吃苦头。”

白珞正在布菜，听到这话也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我吐吐舌头，俏皮地答应：“知道啦。”

过了两日，武墨就像影子一般又跟在了我身边。我原是叮嘱他养好伤再过来，他休养不到一日就想出来，我好说歹说才将他劝回去，哪想第二日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口干舌燥，人都快背过去了，他也死活不休息。

无奈之下，我也只得顺了他的意，自己也听话的没有再到处乱跑，直到他痊愈。

秋风过后，大寒接踵而至，直到过了新年，皇帝祭完春分要下苏州巡行，祖父和父亲领旨伴驾同行，将两位哥哥也带去了。我一人留在府中，母亲对我要求越发严厉，数月不曾让我踏出相府。

我掰着指头，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与武墨拉扯闲话，“阿娘自小对我严格，却也未有到今年这般严厉的地步，阿爹去苏州巡游也不带我，若再在府里待下去，我可是真的要被闷死了。”回数着日子，我惊诧地伸出五个指头，朝着武墨大喊：“五个月！武墨，我都半年没有出过门了。”

他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我也不指望他会回应我，收回手苦着小脸悲叹自己时运不好。

“还有三日。”

半晌，他嘴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满是疑惑地抬头问他，“什么三日？”他却又缄口不言，我努了努嘴，只得埋下脑袋继续伤怀。

“安疏姑姑。”

门外的轻语突然启声，接着便领着在阿娘身边伺候的安疏进了屋来。

我立马坐正了身子，唤道：“安疏姑姑。”

她施然一礼，而后便说出此行来的目的，“夫人说有事要同小姐商议，叫我来请小姐过去。”

我问她：“姑姑可知阿娘找我何事？”

安疏微笑着，“夫人说，小姐去了，她自会与你相说。”

“好吧。”

我起身跟着安疏并排走在一起，武墨和轻语二人安静地跟在我们身后，出了微雨轩，转过三折长廊便到了阿娘所居住的菡萏苑。

安疏在门前停下，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我说：“小姐，进去吧，夫人就在里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轻语和武墨，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乖巧自觉地站在院子里等着我。收回目光，我朝安疏点点头，人方踏进屋内，安疏便妥帖地将房门合上。

我阿娘出身名门，未出嫁前曾被誉为都城中最美的女郎，她生平最爱菡萏花，所以屋中陈设着的所有家具和饰品上都雕有菡萏花纹。

我往里屋走去，看到阿娘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看书。她身着一袭银衫，青丝高挽，身段窈窕，一手支着脑袋，拿着书的手停在半空，露出一节细白的手臂，眼帘低垂，眉目如画，淡雅如仙。我轻唤一声，“阿娘。”而后屈膝福了一礼。

她见我来，先将身子坐正，而后把书放到了茶桌上，招手叫我过去，“灵均，过来，到阿娘身边坐着。”

我听话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她看着我，纸一样苍白的脸慢慢染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看到阿娘我才晓得“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原不是空穴来风的。如我阿娘，家世、出身、样貌，才学无一不令人艳羡，但她自幼身体薄弱，靠着药罐子吊命活到了十二岁身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可惜还是落了病根。今年发作的比以往更为频繁，人也消瘦了不少。

她喜静，平日除了贴身伺候的安疏和安青，院子里便少有人往。我上次见她，还是在三天前，于今为止不过短短三日，她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身子也愈发的孱羸。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绣帕掩嘴轻咳了两声，转过头问我：“自你两位兄长和你阿爹随着皇上一同去了苏州巡行，阿娘便将你关在相府，灵均，你可怨怪阿娘对你过于苛刻？”

我摇了摇头，说：“灵均从来没有怨怪过阿娘。以前是灵均不懂事，身为相府的小姐还总是到处闯祸，惹阿娘生气，所以阿娘对我严厉也是为了我好。”

这并非是我的违心之言，而是众人都知的大实话。整个相府的人都知道我以前可是隔三差五就往外面跑，人不大胆子倒不小，爱凑热闹，为人打抱不平…结果就是被人到处追着打，狼狈地逃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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