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征战

自我成为太子妃后，平素清冷寂寥的东宫便热闹了起来，太子日日宿在我的夙惜殿，众宫人皆道我与太子和睦恩爱，鹣鲽情深，只有我知道成婚当晚我便已向太子言明不会与他同床共枕，有半点肌肤之亲。

整日陪着我演戏，我也不晓得他累不累，但人前人后，他都表里如一的待我好。只是出生在帝王家的子女，又有几个是不学无术，不通权谋的草包，更何况是身处高位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北荻一向侍强者为尊，弱者为奴寇，新推举选出的王矫悍跋扈，智勇双全，比之以往更难缠斗，楚顺王耗时整整一年才得以亲自挑下荻王头颅，系绳悬挂于百丈高墙之上，以供世人唾骂瞻观。而后又将数万荻寇揽入麾下，收为己用，同时收复周边诸多边陲小国，极大拓宽了大昌疆土领域。

昌元四十九年七月中旬，荷仄园满池荷花盛开的季节，楚顺王得胜归来，带着一身的荣耀与功绩班师回朝。

与他从赤郾归来时不同，这一次皇帝与皇后同立于巍巍皇城之上，满朝的官员和黎民百姓都恭敬的跪地俯首，高声拥呼着楚顺王的丰功伟绩。

我与太子站在皇帝身侧，目光亦投向城下那个被车马拥护，被万民称颂的楚顺王殿下。

一年未见，他刀刻斧凿般的五官愈加深邃刚毅，但身形却是越发瘦了，通身温润的气质，让我百思不得解他是如何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厮杀存活，并屡立奇功的。

帝后准备了庆功宴，为楚顺王接风洗尘，赐他良田贾铺若楹，俸禄奖赏千旦。

当皇帝欲给他婚配，问及他所中意之人时，他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朝我看来，太子自然也看出了不寻常，刻意与我做着夫妻恩爱的戏码。

我垂了头，不再看他，待宫宴结束后太子被皇帝唤去了长政殿议事，我独自一人在微琅亭等待。

轻语站在我身后，不声不响的看着我。

嫁入东宫时，皇后亲挑了四名宫女欲作为我的陪嫁丫鬟同入东宫服侍，我婉拒了皇后好意，将白珞与轻语带了进来。而今不过一年，白珞早已被皇后下令赐死，另安插了一个从凤栖宫中调教出来的小丫鬟来服侍我。

在东宫我时常会想家，太子也会经常陪着我一同回相府探望祖父父亲和两位哥哥。而今祖父年纪越发大了，半年前已经交了虎符辞官在家；父亲迷恋上作诗弄赋，得闲总要去皖上楼寻友人博文斗奕；大哥入仕成了武状元文探花，还娶了李家女郎做妻；二哥不入仕途，一心只想踏遍山川万水，集星河万里璀璨，临老了便寻一处竹林小院，做个整日不被拘束，闲云孤鹤的俗人。

“楚顺王殿下。”

身后忽而响起轻语的声音。

我方回首，刘长宥便已行至我身前，他俊眼含情，一脸温柔的看着我，也不行礼，直问：“你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

我敛了心神，轻声回道。

祖父安康乐在，父亲康健致雅，哥哥平安称意，家宅和睦无罅，武墨也在相府，自然一切都好。

“可我听闻太子他……”

我打断刘长宥的话，抢先道：“太子很好。”

至半年前，皇帝的身子就越发的不好，时以皇后之话为令，叱行天下。祖父辞官后，皇帝任由凤皇后把持朝野垂帘听政，一月之内不仅斩杀数位大臣，还效仿武皇豢养男宠，夜夜笙歌凤栖宫。

其母家更是野心磅礴，不臣之意昭然若揭，势欲奉昌皇为先，立太子为帝，把大昌江山尽数把控在凤家手中。

而太子虽是皇后亲生，到底也只是一颗棋子，不忿皇后手段残戾暴虐，却又终日守着“忠孝”二字，甘愿做一个傀儡。

我的日子是艰难的，嫁与太子半载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但凤家与我褚家在朝一向对立，自皇后持政以来，便时不时借着各种由头打压欺辱于我父亲，待我也越发鄙薄苛责。

白珞之死，只是凤后予我不受管教的一个小小惩戒。

刘长宥说：“长安，你且再忍耐几时，我会保护你的。”他说话总这般有头没尾，如上次那样叫我等他，却又没了下文。

“我自会珍重己身，也望楚顺王善自保重。”

我轻叹一声，与他道别。

又过两月，昌帝莫名暴毙于长政殿内，皇后虐杀宫妃为昌帝陪葬，自封靖翎皇太后，迁居承德宫。其父凤龄桷称相独揽大权，以雷厉风行之势立率众权臣拥奉太子登基称帝，先皇呕心沥血励精图治巩筑近五十年的昌元盛世至此落下帷幕，新帝改国号“凤元”，旧的篇章尚未圆满，新的篇章初得序页。

我被拥护为后，却与太子一般都是傀儡，手中并无实权。

凤元二年十二月，众王以令安王刘长決带首决然起兵，血洗前堂，在凤帝的授意下诛杀靖翎太后，围剿斩杀凤相于宫道之中，屠戮凤氏满门及旁亲支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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