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炊烟

慕子衿本家兴致勃勃，突然看到苏凌叹气，便指了指外面的冰糖葫芦对他说，“江大侠，说好陪我出来逛街的，你这唉声叹气是怎么回事？来罚你请我们一人吃一根冰糖葫芦如何？”

苏凌顿时哭笑不得，小甲和小乙面面相觑未敢说话。苏凌看慕子衿神情不似玩笑，倒也未有推辞，真的下车去买了四串糖葫芦，自己叼了一根，顺手给了小甲和小乙一人一根。

小甲大约没受过这种待遇，看了看慕子衿脸色，方接过冰糖葫芦，和小乙一起坐到了马车外。

车厢里剩下俩人顿时开始肆无忌惮啃起了冰糖葫芦。

慕子衿伤还没大好，举着冰糖葫芦有些不顺手，他瞅着苏凌一会儿功夫啃的只剩下竹签，面上便有些不大乐意。

苏凌喝了一口茶把玩着手中的竹签，问道，“要我好人做到底喂你一把么？”

慕子衿望着苏凌似笑非笑地神情，心想人学坏可真快，于是翻了个白眼，倔强地自己动手，虽然费了些功夫，到底还是给吃了个干净。

正准备擦手，突然听到车外有人叫卖豆腐脑，慕子衿忙叫小乙停车，不一会儿小乙端了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递了过来。

苏凌嗤笑道，“你是没吃饱饭吗？还是头回逛集市？”

慕子衿龇牙咧嘴吃着烫嘴的豆腐脑，头也不抬地回答，“好不容易出来趟，得吃回本。”

苏凌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开始吃。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听见呼哧呼哧的放气和吞咽声。车外人声鼎沸，车内两人就着一份两文钱的豆腐脑却感觉无比美味。那一刻没有家国天下，没有阴谋算计……只有嘴巴和胃里传来的温热感受，让人踏踏实实地满足，感觉生命还是鲜活的。

这样的人间烟火，看似平淡普通甚至俗气，却偏偏让人向往，想要……活下去！

这一路两人吃了冰糖葫芦，吃了豆腐脑，又吃了烤红薯，叫花鸡……转弯的时候小甲又买了两碗麦门冬饮子，吃饱喝足回去路上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安逸的神情。

苏凌满足地躺在马车上感叹，“想不到闵城如此小城也这般热闹。”

“怎么，还能比得过盛京？”慕子衿正准备吹笛，听到这话忍不住去看他。

“那不一样。”苏凌眯着眼想了想，自从去了边关，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盛京的街市了。小时候心心念念想跑出宫去玩儿，真正能光明正大出入宫城，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

苏凌把玩手中的茶盏没有回答，良久才低低念道，“宫阙万千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不到我们杀伐果决的瀚……江大侠居然有颗忧国忧民的圣人之心。”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如若能天下太平，谁又愿意马革裹尸呢？”说完这话苏凌便半躺在靠垫上闭目养神。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1）

慕子衿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笛子在手上打着节拍，轻轻地唱起了歌来。

苏凌听了几句忍住不住睁开眼，慕子衿也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看向他，眼睛深邃而明亮。

他不知道为何慕子衿看着他骤然笑了起来，仿佛那人知晓他心中那些未宣于口的祈愿，那些无关身份无关责任无关前尘往事的简单向往……

注：（1）李白《短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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