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少年志

那是母妃去世的第二年，黎国进贡了一批佛跳墙，皇上设宴众大臣一起品尝，连同他这个被“遗忘”的皇子也一并邀请到了。

其实他对吃的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想着去见父皇一面，想让父皇允他学武，自母妃去世大病一场之后，父皇便不准他习武，连正常读书的老师也未有安排了，仿佛忘了深宫中还有他这样一个儿子的存在。时间久了，别说其他皇子，连宫里的下人们都开始对他“另眼相待”。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那时候小小年纪只想着离开这宫墙，去外面的世界，活出自己的精彩，私心里也想得到父皇的认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单纯作为一个父亲的认可。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得到父亲的认可，便已经得到了皇后的忌惮。

那天天气很好，他早早就起床，没等下人自己穿好了衣服，母妃身边的徐公公追着他的脚步一直喊殿下别跑，换做是平常他肯定会停下来等着，可是他想着今天父皇心情好，说不定就能允了他，于是脚步就越发快了起来，徐公公在身后小跑也没能追上他。

他不常出颐和殿，但还隐隐记得乾清宫的路线，得穿过荷花园和越贵妃的长乐宫以及皇后的坤宁宫。

刚到荷花园就远远看到太子哥哥，相比其他皇子，太子这个哥哥对他算温和了。

他没多想便上前去请安，却在转角生生停住了脚步。

皇后也在。

“煜儿可知今日你父皇为何在家宴上召集重臣？”

“母后……”

“你不必担忧，这是早晚的事。”

“父皇真的要让皇子们离开皇宫？”

“自然，幽朝内乱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祸起萧墙，兄弟相残，你父亲最忌讳这个。让他们去到封地对你这个太子和他们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旭儿呢？旭儿还那么小？”苏旭是他的同胞弟弟，今年才4岁。

皇后笑了笑，“旭儿是你亲弟弟，且年岁尚小，自然不会下放。”

“那凌儿也不用去吧？”彼时苏凌才也不到7岁。

皇后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回忆一些久远的往事。

“我知道你很同情他的遭遇，只是你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母后何处此言？凌儿他还是个孩子啊！”太子很早就被册封，大约是因为不必争夺什么，年少的内心里保留了难得的善良和温情。

“天家从来没有纯粹的亲情，你同他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他好。”

苏凌停在原地，不知该向前还是退后。

却听得皇后继续说道，“宸妃早逝按理本该由我来教导他，可你父皇未有丝毫旨意，别人自然也不敢提起，这背后不是简单的不喜欢，你记住母后的话就行。”

太子顺从点点头，未再多言。

皇后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苏凌心头，往日里他也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但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却格外难过。

那一日他称病没有去参加宴席，父皇倒是遣了御医来看，徐公公帮着搪塞了过去。

此后他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练武和习文之事，只是经常去藏书阁自己学习，久而久之和太傅成了忘年之交，没有人知道在太子举荐之前，太傅就已帮助他良多。

他其实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也不明白皇后为何忌惮自己，后来书读得多了，也渐渐懂得自己的存在或许就是一种威胁，但他所想的是皇城外的天下，母妃告诉他百姓生活之不易，太傅教导他作为苏氏皇子应有的责任，而他此后心心念念所想，便是请旨戍守边关，再不回京城这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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