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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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入了冬的天冷的让人不愿意动弹,夜里骤温降,酥雪满寒松,屋檐处凝了霜雪,许是这一带的海拔偏高,夜里雪覆了漫山遍野,破晓时凝了冰,车辆再要过去便也难了。

在驿站的夜里黎鸢是被窗棂灌入的冷风冻醒的,迷迷糊糊间灯影闪烁,她有些迷茫的揉了揉眼,待到瞧清时才察觉似是夜里不曾关好窗。

风止不住的吹唏着,随手拿过一旁的狐裘披在身上,走到窗前,酥雪已停,驿站的后院又是一片白皑刺目,冷风袭来时,她敛了眸,将窗棂关上。

刹那间的冷风似是钻了空子般,一股做劲的灌入室内,霎时间冷风灌入,她有些发凉,坐在木椅上时有些头昏,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发胖……

额间的碎发落下,她正失神,鸡鸣声起,隐隐听见阁楼行道间那细微的脚步声,意识逐渐明晰,猛然间忆起了温庭筠的那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脚踝处尚且在隐隐作痛,她摩挲着手中的玉簪,一点一点描绘着上的花纹,微凉的触觉难免勾起了些许的往事,半晌只是无奈的摇头,将簪子插入发间,便起身正衣盘发。

璎珞圈上的珠玉流苏铛铛脆响,她盯着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其带上了。

她并不擅长盘发,往日里自有人替她盘,只是此次黎江带来的丫鬟是夏初才签的卖身契入的黎府,对于不曾见过的,黎鸢大多数都会选择疏离,故而不曾唤醒其。

简单的编了垂辫盘了发,她却有些失神了。

云鬓间金花彩枝的步摇栩栩微微晃动,反倒显得那支玉簪有些格格不入了,她抬手欲将簪子取下,触碰到那一片冰凉时,下意识的顿了顿,转而将步摇取了下来。

冷风刺骨入髓,心暖自如篝火。

近来雪大,黎江但是窥查到黎鸢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这儿,时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愣,身为兄长,他倒也是或多或少猜出了些。

替她揽好狐裘,黎江眸光淡淡,嘴角却噙着几许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此处不比江浙一带,入了冬寒,你需勤添衣物。”

雪落在二人的肩上,黎鸢点了点头,见黎江似是有事要出去,她也没说什么。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白掩盖万物,地上积雪厚重,脚踩上去,留下一个极深的印子,酥雪散散,落在脖颈处化时冰凉,不由得让人一颤。

黎江带来的那个丫头倒是想跟着她,只是她不喜,便令其留在驿站了,黎江走时倒是命阿十跟着黎鸢,她自是知晓黎江的用意,便也不曾拒绝。

今日酬神多庙会,听闻寺里有僧人专门看签,不论姻缘还是家宅子嗣皆可求签。思及今晨无事,便也就去了。

落了白雪的街道依旧是人声鼎沸的存在,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静穆、弥漫着薰香的寺庙内,香客虔诚地持着签筒,喃喃对神明讲出自己的心愿,竹筒摇晃的声音络绎不绝,想来今日求签的人倒也不少。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有一瞬间想要逃离,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就走了。

她早年间常随族中人入寺庙吃斋戒,自也是懂得规矩的,八个主殿拜完后,再回到圣帝殿广场举着高香拜四方,最后去到香炉处把高香烧掉,民间传言高香烧完寓意功德圆满,福报回向。

解签的是个五十左右的老人,着了楝花色苗服的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他笑着递给黎鸢一个竹筒,示意她可以开始摇签。

竹签落地的瞬间便被一旁的小沙弥捡起递给了老人,那老人瞧着签蹙了蹙眉,又看了看她的面相,缓缓道:“中下签,世间万般皆是缘,最是情债却难还。三杯两盏欲消愁,几屡思绪更烦忧。”

黎鸢愣了愣神,有些狐疑的问道,“敢问师傅,此签何解?”

老人笑着摇头,似是并不打算告诉她,只道:“万般皆是命,一切自有缘法,此中有真意,施主可自行体会。”

黎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走出寺庙时在一旁的姻缘树下无意间撞了一个人,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陌生的气息,他带着面具,一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黎鸢下意识的说了声抱歉,那人没说什么,只是幽幽然的望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黎鸢抬眼望着那姻缘树,上面挂满了木牌,其中有一个木牌吸引住了她的目光,眸光微移,她瞧见上面以墨书写着“往后余生,顺遂安泰。”浑然天成的雄浑,只是笔锋过于锋利…目光落在落尾处…“过路人”三个字书写的端端正正。

向寺内的师傅求了木牌,却怎也不知改写上些什么,思虑半晌,方才提笔写到:但逢佳节,良辰阖欢。

而在寺庙内,那男子亦是进去求了支签,他望着签上所刻的字,目光有片刻的凝滞。“羁旅万劫钻心患。遗隙入骨曲肠断。与生情债雨痴缠。不伴即可不相欠。”

解签人瞧了眼男子,又看了看签文,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继而摇了摇头,颇是感慨道:“一连两支签,皆是中下签,是命啊。”他叹道,却听男子不以为然的开口,“我不信命。”

解签人一时语塞,摇了摇头,愈发无奈,收了签,他似是心有所思,自一旁解了根红绳递给男子,“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但是老朽今日还是送施主几句话。”

男子正把玩着红绳,便听到解签人严肃道:“无意以观璧,难遣心中欲。日诵三清静,不妨顺本心。恐有不受处,暂且还平息。”

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抬眸,清冷而平静的眸子让人不由得一颤,藏在面具下的脸窥探不出任何的神情,幽幽然的声音清冷疏离,“多谢大师指点。”

话虽如此,但若叫他真的放下……这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若心结当真容易轻言放下,那这世间又何须圣人存在,又哪里这么多平白无故的伤心人。

他走出大堂时,正有另外三名男子在等着他,三人皆是带着面具,只是衣着上稍有差异。

他走在三人前面,忽而停下脚步,眸色漆黑如墨似暗夜,漫天雪景在他眸中倒映不出任何色彩,须臾,他缓缓开口,“你们信命吗?”

三人皆是身影一怔,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作答,风声呼啸,场面一度尴尬,此时笑声传来,那人手持折扇,眼底笑意散碎而短暂,“你若信,他们自然也就信了,你若不信,谁敢说信呢?”

男子侧了侧头,眼底噙着半抹笑意,“嗯,狗皮膏药,死缠烂打。”

众人:“……”

嗯…貌似没什么问题,又好像很有问题…

此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人见场面似是即将失控,缓缓开口:“属下不信命,正如十七州没有君王,十七州,只信仰祭司大人。”

男子笑了笑,没说话。

这漫天雪景纷纷扬扬,落在身上,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也从不会缺失这人间烟火岁月。

黎鸢从寺庙回去,听旁人说黎江去了前些日子里去过的酒楼,心中有片刻的狐疑,酒楼……想起那日走时所听到的谈论声,凝了凝眉。

她望了眼窗外怒放的红梅,这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黎江去时不曾见着秦明,反倒瞧见了另一位“熟人”,他正狐疑的拧眉,郝有财便快步走上前来迎接,出声询问,“阁下可是同我表弟有约之人。”

黎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平静温和的面容上带着几许浅浅的笑意,“若您所指之人是秦公子,那便正是在下。”

郝有财听到这回复但笑不语,冲着一旁的佣人是了给眼色,便见其端着一盘子的金锭子走上前来。

黎江不蠢,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大家内宅,便是再怎么清正廉洁的后院也总有些肮脏事存在,更莫谈世家族中了。黎江作为日后的家主被培养着,自然懂得眼前人的心思。

他垂了垂眸子,掩盖住眸中的情绪,语气中也多了几许冷意,“郝公子,这是何意。”

郝有财微笑着摇了摇折扇,笑意不达眼底,“没什么意思,在下只是想请阁下帮在下一个小忙而已。”

黎江敛目,桃花眸潋滟,只是藏匿于笑意之下的深邃难窥,薄唇轻启,语气中夹杂着几许不明意味,“公子大可说来听听。”

二人似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郝有财遣散了所有人,今日他包下了整栋酒楼,因而不怕任何人的打搅。

“想必公子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些,我表弟对那李家丫头已经近乎到了痴迷的状态,可那丫头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气死了她的养父母,如今还勾着我表弟不放手。”

黎江淡淡的抬了抬眸子,静静的聆听着,大抵摸清了来龙去脉。

原是这李家小姐因找到了亲生父母,执意要跟人走,而气死了她的双亲父母,如今又带着双亲留下的遗产去了白云观修行,也不曾同秦明解除婚约,致使秦明至今都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她。

而郝有财又觉李家小姐太过薄情寡义,将事情做的这般绝,不适合做秦明的妻子,奈何秦明心心念念着李家小姐,对于旁人的劝解从未听进过丝毫的只言片语。

黎江摩挲着白玉所制成的茶杯,垂着眸子思虑半晌方才点头应下。

二人走出酒楼时,黎鸢也正在外面等着黎江,见着黎江出来,方欲上前便见同他出来的还有另一人,顿时站在原地,以免做出些有违女儿家礼节的事。

郝有财注意到黎江的目光有所迁移,遂顺着他的目光探过去,便见了那一袭天缥色衣裙披着狐裘执伞的少女,她的长相极为出众,眉眼间同黎江有些许的相似,更多的是温婉娴静,典型的江南美人。

黎江不动声色的冷了脸,轻咳了两声,笑道,“瞧瞧,该是早先同你说的,这位是郝有财郝公子。”

黎鸢见其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身上,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排斥,对上黎江的目光,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继而行了行拜礼。

郝有财也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两声,“二位,随我去吧。”

这一路上的雪愈发的大,黎江同她聊了些旁的事,黎鸢也就记下了,到了白云观前,郝有财向二人道了别后便离开了,走之前又特地回眸望了黎鸢一眼,颇有些依依不舍的韵味。

黎江笑着打趣道,“原是阿兄不该在此,拦了鸢儿的桃花呢。”

黎鸢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嗤笑,“阿兄素来懂得阅人,如今竟也还来打趣我,若叫祖母知晓,可有你好受的。”

黎江笑着,眼底的宠溺显而易见。

阿十去敲门,这时突生变故,一个黑衣妇人疯疯癫癫的从里面跑出来,被阿十一把扼住手腕,她边叫边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目光呆滞的近乎发狂。

黎鸢凝蹙着柳眉,瞧着那夫人疯癫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有些错愕与狐疑,同黎江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冲着阿十使了个眼神,示意其松手。

阿十会意,松开手的瞬间,一个容貌端正,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女子便焦急的从道馆中跑了出来,见着妇人,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那妇人先前在阿十手中时尚且奋力挣扎,在那女子身旁时却不再挣扎,整个人显得异常平静。

黎鸢探究的打量着那个女子,模样算不上出众,但也端正,气质倒是极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这般的女子在这道馆中……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多谢三位稳住了我母亲,母亲她年岁大了,人家精神状态又不大好,时常不记得人,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黎江挑了挑眉,笑不达眼底,“姑娘多礼了。”话风一转,黎江半垂着眸子,桃花眸中波光潋滟的勾人,“姑娘可曾想好如何安置令堂。”

那女子点了点头,目光在黎江与黎鸢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黎江身上,“公子所言,悦椿记下了,恕我现在需送母亲回房间了,日后有缘答谢三位。”

白雪落了裘衣,黎江点了点头,却是并没有搭理她先前的话,反倒是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实不相瞒,在下同李老爷有过些许的交情,听说李家出事,特地来看看李小姐的,不知姑娘可否带路。”

孟悦椿面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原来公子是来探望妹妹的。”

“嗯……正是。”黎江点了点头。

心底有了思量,原来她们就是郝有财口中所说的李家小姐的母亲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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