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吏州距离以前的扶溪也并不远，不然萧肃也不选择那里成为大家逃生和安定的位置，明明知道他们有些人还活着我应该开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甚至我还觉得有些恐惧了，一路上死死的捏住衣角不敢放松一切，越靠近吏州越紧张。

他们在吏州边上的一个村庄，那本是一个废弃的村庄，因为萧肃和沈括的帮助虽然也算不上富庶起来但是也算是能养活自己，有了人间烟火气了。

一行人走到村庄门口看到路边立着一个碑刻着以往蛊族才用的文字的一个慕字，那时文字本就繁多，外族文字也不少，虽然有些突兀但是也不会引起路过的旅人的怀疑。只有我们自己族的人才看得懂那是慕家人的痕迹，幸得位置远，不然慕平也会发现这里。

大家立在门口都在看我，似是在等我说出进去这句话。

我看向了萧肃，他轻轻握住我死死捏成拳头的手，安抚住我还有些颤抖的手。

“走吧，回家了。”我轻声道，小玖也走到我身旁与我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往村子里走去。

刚踏出一步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大家立马从马车里拿出备好的伞用上，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嘈杂的声音。

“哎哟，宗姨不是还算了算说今日不会下雪的吗？我才去把棚子给摘了，这道可好，这雪可得坏我一些好菜。”一个熟悉的妇女的声音。

另一个熟悉的妇人声音也显得有些急躁：“他淑婶，你也真是的，宗姨一大把年纪了字都看不清楚你还信她算的天气？这不是给咱们找事做吗？快点啊，我还得留点菜冬日里做腌菜吃呢。”

“就是想着腌菜呢，咱们族长最爱吃的就是我做的腌菜，也是奇了怪了，不是早就接到天时的信了吗？今日也该到了......”淑婶撑伞的手顿了顿，瞧见了村子口站着一行撑着伞脸上还带着来路上的风尘仆仆之感，她们二人揉了几下眼睛才惊觉都是熟面孔。

最中间那个穿着一身白衣身形纤细的姑娘，身边还有一个从小便爱穿着大红的面容可爱的姑娘。还有一个大家都还没开始哭，自诩自己是个男子汉的绿衣服的孩子已经哭得收不住了。

这三人不是她们心心念念了快两年的，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吗？

雪花打在伞面的声音愈发的大了，冷冽的风将我脸庞都吹的有些发烫了，一切的紧张害怕还有颤抖再听到她们刚刚那番对话时突然就放松了。

我在伞下轻声开口道：“淑婶和陈婶做的腌菜我从小便爱吃。”

她们二人许是为了省事同打着一把伞，此时二人才惊觉对面那一行人，并不是今日没睡醒做的梦，二人相互依偎的慢慢走上前来，眼眶都有些微红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我们三人。

千夜率先开口：“两位婶婶也着实偏心了些，你们做的腌菜我也爱吃，怎的没想到还有我呢。”却以极快的速度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是啊，两位婶婶都只记得阿姐爱吃什么，可有给我准备我爱吃的呢？”小玖也带着哭腔笑说。

两位婶婶抹了抹脸庞的泪，淑婶轻轻拉起我和小玖的手，通红的鼻头吸了几次才忍住没有大哭道：“看看咱家这三个淘气的孩子，都瘦了不少呢。”

“淑婶说笑了，我可是比之前圆润了不少呢。”小玖笑说。

我是个极其不爱哭的人，以前做慕翟时觉得哭十分浪费力气。后来也遇不上什么值得我哭的事情，总的来说这辈子哭的时间比我流血的时间还少呢，此时也不知怎的鼻子酸涩得不行也不知道是风吹得大眼眶实在红肿，雪花越下越大连带着村口的村藩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萧肃轻声道：“两位婶婶，这里着实太冷了，咱们先回屋子里吧。”

要不是他提醒，怕是大家都在此处都想把对方看个够，陈婶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他淑婶咱们先回屋，别把孩子们冻着了。”

一行人才慢慢往村里走去，全然忘记了刚刚是出去为菜遮雪花的。

我环顾了一路上的环境，那就是个如今再普通不过的村子罢了，偶尔一家会挂着外出狩猎的野鸡野兔什么的。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一点以前慕家异族的生活习惯，除了门口的那个慕字其余都与这中原无二差别。

陈婶比我们脚步走得快些先回了村子里，许是为了通知其他人，那种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又有些展现。

村子不算特别大，但是也是走了许久才到淑婶想带我们去的地方。

在我不知道这件事之前，我曾幻想过死后与他们相遇时我该如何的忏悔的愧疚。也曾幻想过，若是没有那件事大家又是该如何如何的平安到老。只是当那些我熟悉的面孔又一张张的重现在我眼前时，大家身着最朴素的衣裳，脸上还带着飘落的雪花的痕迹，大家回头望向我时，我想着上一次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我与萧肃成亲那日，大家脸上跟当初一样的快乐，开心和满足。

两年过去了，大家好像变了又好像是没变。

他们异口同声道：“族长。”

那些熟悉的脸孔，那句熟悉的称呼。

宗姨颤颤巍巍的被人扶着走到我跟前道：“早就听到说你们要回来了，咱们大伙儿都在这等着呢，阿言，你瞧瞧，大家瞧着你们回来多开心啊。”

不过两年时间，宗姨的头发已然全白了，眼神都显得有些缥缈，我接住宗姨递过来的手笑道：“宗姨，阿言回来了。”

她浑浊的双眼还是流出两行清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看看大家伙儿吧。都在等你呢。”

我将宗姨交给小玖和千夜好生扶着，微微提着裙子提步往前走着，他们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未曾言语什么，又或是他们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言语什么。

面前的那一群人撑着伞在雪中每个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地上的积雪还不算很厚，深一步浅一步的走上前，这时我觉得无比的轻松和松快，双手置于胸前缓缓双腿跪了下去，在这里给慕家的诸位行了一个最大的跪拜之礼。

“族长，你这是为何。”果然人群中此起彼伏的不解的疑惑。

跪的笔直并未有任何动摇，我看着他们轻声道：“我慕翟，慕家第二十九代族长。愧对慕家列祖列宗，有违慕家祖训。并未守得慕家平安一世，自知对不起诸位族人也自知再无能力胜任族长之位。今日在诸位族人面前，面对天地诸天神佛，辞去慕家族长一位。从此慕家再无族长慕翟。”

说罢，低又是一个跪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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