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饮茶要心静

沈紫瑶一时噎住，茶碗放在唇边，这第二口是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

这样的情形她当真是不知如何应对，若换了从前，听得她如此说，沈珍珠必然会紧接着巴巴地说“六姐若是觉得好喝，我这里还有一些，姐姐只管全都拿去便是。”

“看妹妹说的，这好茶既然是如此珍贵，妹妹留着自己喝也是应该的，随随便便拿出来待客终究是可惜了。”沈紫瑶不自然地一笑，却是饮下心中的愤恨。

沈珍珠到底是什么意思，跟她示威不成？愚蠢，胆敢如此对她？

眼瞧着旁边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只顾自在饮茶，沈紫瑶忽然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便是连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只是还记得今天过来的目的，借着低头饮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抬头道：“九妹，姐姐这一见花?在旁，就想起……”

“六姐……”沈紫瑶刚一开口，就被珍珠打断，眼神专注地盯着茶碗，仿若那就是她眼中最最珍贵的东西，轻轻啜了一口，这才极其满足地道：“妹妹听闻饮茶要心静，若是能心无杂念，慢慢看杯中茶叶沉浮，品茶味清淡，自然品得出这个中滋味。”

“姐姐若是心不静，不妨闭眼冥想，心静如柴起樵声抑或心境如针落成雷，姐姐便想着，此刻正是寒夜，窗外漫天大雪，恰有挚友踏雪来访，寒夜客来茶当酒，闲敲棋子落窗花，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沈紫瑶闻言一怔，像是不认识一般瞧了面前这惬意闭眼冥想的人一眼，心中惊骇无比，为的是这份强于她许多的淡然和从容。

那不是如她一般需要克制自己才可强行表现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外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然而这便是她最恨的，凭什么她就会有这份从容，还不是靠着她背后那个好母亲？

沈紫瑶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旁边青蕊那几个丫头正悄没声息地立在那里，那便是沈珍珠的另几双眼睛只能低头跟着极其不是滋味地饮茶。

青蕊几个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虽未饮茶，却也极是听话地跟着微微闭了闭眼，在茶香袅袅中想象小姐方才所说的意境，别说，还真叫她们感知出一二来，立时便有些兴奋。

直陪着饮了许久，眼见得沈珍珠仍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沈紫瑶终于是顾不得此行目的尚未达到，开口说道：“便是饮茶，也还要适量为好，这时辰也不早了，妹妹身子还未尽好，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姐姐就不多打扰了，待妹妹好了，也去姐姐的院子走动走动。”

沈珍珠倏然睁开眼，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这才忽而一笑，颊边梨涡立现：“也好，那妹妹就不久留了，姐姐慢走。”

珍珠端坐在榻上，一点儿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让身边的青蕊等去送，仅是扬声唤了外头伺候的小丫头。

香风拂动，沈紫瑶也不介意，款款起身，笑语盈盈告别后转身。

珍珠瞧着她走出去快到门前，突然站起身来，跟着快走几步，站在她背后看着小丫头引着她出去，便是出声吩咐青蕊：“青蕊，过来尝尝这茶，得空你去趟霞来院，就说我跟娘再讨一翁露水，喝着极是不错呢。”

“奴婢省得。”青蕊笑眯眯应下，心情无比大好。

珍珠瞧着她满面红光，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又是瞧了沈紫瑶还未消失的身影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日后你们也要学着饮茶，可知唐代刘贞德曾总结茶有十德：以茶散郁气，以茶驱睡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病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养志。可见这茶着实是好东西呢。”

看着沈紫瑶脚步微顿后故作镇定而去的身影，珍珠眯着眼睛笑了，轻轻放下了帘子。

这就坐不住了？沈紫瑶，咱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别急，一个一个来，别人可以现在就收拾，但是你沈紫瑶不一样，你是罪魁祸首，所以，你欠沈珍珠的，要一点一点还来。

珍珠自认别的没有，这点子讨债的耐心还是不缺的，人都说报复的最好方式不是快刀血溅，而是用钝刀子去磨，那才叫人生不如死。

不过珍珠可不认为自个儿是在报复，那样太降低她的品格，她自认为这叫讨债，还是品行值得人夸赞的替人讨债，这世上旁的道理或者总有人不认同，但是欠了人家的就要还，可是世人皆知的。

沈紫瑶走后，珍珠自个儿又满足地品了半晌，丝毫不受人影响，这才叫人撤了茶具，随手取了书来看。

“小姐……”青蕊站在一旁有些惴惴，想起小姐所说的时机，一时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确定。

“得了，你去换了素瓷过来，就跟着白芍出去与红蕊一同好生留意着吧，回头我可要根据你们说的来定夺呢，务必上心。”珍珠瞧出她的心思，便是直接允了她去换了出去交代事情的素瓷进来。

“是，小姐，那奴婢这就去换了素瓷来。”青蕊喜不自胜，马上伸手拉了还愣着的璎珞一把，两人欢喜跑了出去。

珍珠看着两个丫头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可见这院子里那些个不尽心的奴才，是让她的四大丫头有多厌烦，如今一知道可以将碍眼的遣了，可不就比谁都上心了。

当夜便是由素瓷值夜。

紫瑶最初是有些不适应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同眠的，只是郡主娘亲在这一事上无比执着，仿佛若是她独个儿睡了，便会有无数不好的可能一般。

如此珍珠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将丫头们原来睡的又短又硬的小榻换了更为舒适的来，到如今竟也习惯了每夜伴着另一人浅浅的呼吸声入眠。

一夜无话，凝珍阁里有着冬夜别样的静谧与温暖，所有人都是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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