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还不束手就擒!」一记拂尘打来,我只觉得有些阴森,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你说我是妖?你怎么知道?」我倚着门框,很是好奇。
「呸!你周身绕着那么多索命的冤魂!你不是妖,那就是恶鬼!」
「你见过恶鬼能站在阳光底下?」我走出一步,将身子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周身暖洋洋的,「而且,我见你更像妖。」
假道士面皮一冷,一把浸了黑狗血的铜钱往我身上砸来,闭眼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将我拢在怀里,铜钱全砸在了他身上,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是聂虚!两日未见,他的眼底泛着青黑,嘴唇干裂,眼底的血丝细密可见。
「哪来的妖道!跑我这里撒野!」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悄悄将上涌的鲜血咽了回去。
「大皇子?」假道士假笑着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自打这个妖女进了宫里头,有不少的宫人已经被祸害了,我也是为皇上着想,不得不除了她。」
「阿若,不是妖!」
「大哥,你宁愿拒了礼部侍郎的嫡女,也要护着这个妖女吗?」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玉冠束发,器宇轩昂,只是眼角向下微垂,笑与不笑都透着股阴沉。
「我的妻子是阿若。」聂虚攥着我的手一字一顿。
这是那个便宜太子吧?他也不恼,颇有闲心地上下打量了番我:「大哥,你知道的,来历不明的女子不能为妃。我派人去务虚村打听过,她手里捏着条人命,在那里本就是个祸害。大哥,我是为你好。」
「你为了什么,心知肚明。」太子的举动惹得聂虚很是不快,那条硬赖在我手里的人命,估计还是聂虚的大伯吧,村长那个老头子倒是执着又认死理。
假道士空明趁我不备又撒出一把香灰来,聂虚一甩袍袖扇了回去,顺势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寒光凛冽的剑刃直指空明的面门,他吓得顷刻呆立在原地,冷汗迸出,嘴里慌不迭地讨饶。
「若有下次,我就不会先礼后兵了!」
空明诺诺,低头擦汗,眼神不自主滑过剑柄上的络子,那上头有颗鲛珠坠在上面,摇摇晃晃,煞是好看,我替聂虚编完后,他爱不释手。我见他眼神眯成了一条缝,贪婪、邪恶、欲念夹杂,就连看向我的眼神都变成了浓浓的占有欲。
「滚!」聂虚挡在面前呵斥道。
太子面色不霁,冷哼一声抽身离开,空明紧随其后。
方才还声色俱厉的聂虚骤然吐出一口血来,向后仰倒,晕了过去。
我慌忙将他连拖带拽地安置到了床上。这里的奴仆惯会看眼色,平日里就对我爱理不理的,见空明到来,早就不见了人影,以至于我现在无人可用。
我不会医术,想找个人叫太医来,奈何小结巴手还紧紧攥着我的衣袖,抽也抽不出,也罢,我瞧他呼吸匀畅,还未到需要我送他上路的时候。
昏睡中的聂虚眉头紧蹙,眼皮跳动,似乎有些不安。我靠过去,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头,直到见他逐渐平稳下来。
正想离开之际,突然感受到了那股久违的吸力,既熟悉,又陌生,竟带着我的内丹一并在震颤。我将手放于他胸膛摸索了一番,半颗透亮椭圆的内丹凭空而出,带动我体内的内丹也一并出现。
一些被我遗忘的记忆霎时明了。
原来,聂虚体内躺着我的半颗内丹啊。
聂虚父母曾在多年前抱着昏迷中的聂虚来到海上,他们主动献祭自己的性命求我救他一命,我收了人家的命,同意将半颗内丹置于他体内,庇佑他。
所以,我被聂虚捞起不是天意?是内丹的吸引?
我把那半颗内丹送回了聂虚体内,缔结下的契约须得一方死亡才可消散。看样子,还是得替聂虚送终后才能拿回来。
搞清了缘由后,我看小结巴格外顺眼,难怪乎我记性总不大好,忘东忘西,七情六欲去了七七八八,口腹之欲倒是格外突出。
元澄听闻了这事后,竟舍得主动上门来探望了。
我嫌弃地看着他空着手就进来了,没好气地将桌上的茶水撤了下去,他哑然失笑。聂虚宠溺地看着我,也不觉得失礼。
「阿若,要不你还是跟着我吧,我那儿不比这里差,有吃有喝,你瞧你跟着大哥多遭罪,小脸都瘦了一圈。」元澄摇着扇子啧啧叹息。
「你要是不会说话,出门右拐。」聂虚瞪了他一眼。
元澄只当没看到,笑嘻嘻地自顾自坐了下来:「阿若,大哥要是娶妻了你怎么办?父皇为了补偿大哥,替他甄选了好多世家嫡女,可怜我二哥也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阿若,我不会娶别人。」聂虚紧张得耳朵通红,两指指天。
小结巴不娶妻?莫不是还未遇见那个意中人?
这种事我也不懂,只晓得不可强求。海底还躺了不少殉情的痴儿怨女呢。
「嗯。」我点点头。聂虚松了口气。
「三皇子,先皇后是怎么去世的?」我突然想到了聂虚的生母,听说是个温柔贤淑之人,心地柔弱,端庄大气。
「我不知道……」元澄一怔,落寞地摇摇头,「先皇后是忽然暴毙,当晚过后,就连大哥也不见了。」
聂虚有些失望。
临走时,我将元澄送到院门口,他望了眼倚在门框上虎视眈眈一脸嫌弃的聂虚,轻笑一声:「他倒是看得紧。」随即又正色道,「务虚村的人全部被杀了,因为他们本就是先皇后的部下。」
「是他?」只有太子去过那里。
元澄点点头:「暴虐成性,也不知他上位是幸还是不幸。」
「你为何告诉我?」
「我带回大哥,不只是因为想让他回归正位。先皇后心善,我母妃生下我不久后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我在荒废的殿里靠那些个拿我取乐的奴才赏些吃食度日,是先皇后无意间发现了我,她第一次发火,就是惩戒了那些虐待我的奴才。所以,也是她将我从雾霾中救起。」
我懂了,元澄是念在先皇后的面上在示好,哪怕最初的确掺杂着私利。
先皇后约莫是遭了什么变故,才将襁褓婴儿托付给聂虚父母,而那些村民,原是先皇后的部下,奉命护送大皇子一路安全,他们逃到了离京城最远的海边,扎根生存,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一个村庄,只是时间久了,没有利益的驱使,再多的忠心也被消磨殆尽。
村长的儿子和媳妇曾经试探着出过村庄,可能因暴露行迹被杀了,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再出村了。连带着村长对聂虚都有些恨意。
他想着先皇后断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从聂虚父母嘴里挖出了宝藏的消息,就打起了侵占的主意,聂虚父母很可能猜到了村民的忠心所剩无几了。
身怀巨宝的绵羊掉在了狼窝里,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想到了通过献祭来寻求我的庇佑。
而我愿意主动将半颗内丹分出,想必事情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聂虚很有可能当时命不久矣。他父母逝去后,村民看着宝藏的分上,才不敢轻举妄动。
元澄的好意我受了,我从袖子里扒拉许久摸出个鲛珠来,这里的人都喜欢这个。刚准备递出去的手,被附上来的力道又给摁了回去。
「你到底走不走?」
元澄失笑,见我皱着眉头深觉不妥,不自觉笑出声来:「走就是了,大哥的性子可得豁达些了。」
聂虚身体好转后,也猜到了空明对我使了什么妖法,所以先前我一直精神不济。他未直接撞上门去找假道士算账,这些天一直眼底沉沉,像是要沁出毒来,我猜到他憋着坏。
小结巴进了京后心思歪成了条麻绳,扭结在一起,我猜也猜不透。
先皇后的忌日快到了,宫里头自觉下了色彩鲜艳的常服和配饰,聂虚从外头奔波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像有把勾人的小刷子一样让人回味。
我想他许是情窦初开了,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惆怅。
五日后,皇上半夜吐血,急召太医,听闻都动用到了千年人参,聂虚从夜色中披着晨露归来时,眉梢都带着喜色。
天亮后,贵妃被打入冷宫,太子被贬,幽禁瞻辽台。皇上下旨捉拿空明。
我不晓得这局势怎么一晚上就翻天覆地了。
聂虚抱我放于膝上,一边喂着我吃糕点,一边幽幽地替我解惑:「母后生前的老人说她喜爱苍兰香,忌日将近,贵妃居然还有心情扮作女厮去固宠。」他嗤笑一声,抬手捻去我嘴角的糕点屑,「父皇年岁大了,总是回想往事,精神也大不如前,空明替他炼了不少丹,诓他可延年益寿,乃至得道成仙,这仙如此好当吗?他体内攒了不少丹毒,这苍兰香只不过将那丹毒提前诱发。总比再吃下去连命都没了好。」
小结巴冷笑连连,我拢了拢衣领。
「可惜了那个假道士提前见风向不对逃出了宫,那又如何,五湖四海,哪怕他躲进了耗子洞,我也会抓到他。」
我心思飘忽一瞬,空明的体格貌似挤不进耗子洞。
国不可无太子,二皇子的倒台意味着要新选一位太子,先皇后的支持者重振旗鼓,大力举荐聂虚为太子,甚至拿出了回归正统的言论,皇上许是出于对先皇后的愧疚,当朝就准了。
册封前,聂虚自请出宫去东洛驱逐外敌。朝内反对者甚多,但也明了,擅水者,非聂虚不可。
盐选合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