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泪

黝黑的瞳孔，死神般的寂静，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这样的目光不知在她身上停留了多久，心里的弦时刻绷紧着。

抚名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脑袋，半响，微弱的声音传来，“阎君是怕我有一日背叛你？”

“……”

“阎君待抚名的好，抚名都记着，若阎君有顾虑……抚名的命任由阎君处置。”

倒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阎司城被她逗笑了，打趣到“你的命那么宝贵舍得给我吗？”

抚名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认真，诚恳，“抚名这条命是阎君给的，是阎君给了抚名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抚名感激不尽，因为……阎君是抚名在这世间……见过最好的人……”

阎司城收起眼底的笑，眼底的温柔一览无余，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暗地里却紧揣着拳头，略显得有些无措，“外人都说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到你这我就成了好人了呢？”

“不管别人怎么说，阎君待我好，阎君便是好人，是这全天下最好的人。”

抚名越说，目光越是真诚，一双小鹿眼灵动的闪闪着，某一瞬间竟让他错让自己误以为自己是天空中闪闪发光的繁星，让她满眼都是自己。

阎司城浅浅一笑将她扶起，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这小机灵，该不会是怕我要杀你，故意说些好听的来逗我的吧！”

抚名委屈巴巴的望着他，水盈盈的大眼睛好似下一秒就会挤出泪珠子，“不是～抚名没有。”软糯糯的语气仍谁听了，心都化了。

阎司城解下披风为她披上，一面给她系着解，一面说着“这样也好，免得我还长担心你会被人欺负。”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目光，温柔的动作，一切都被抚名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铭记着这份温柔。

心里像是有千斤压着，每一次心跳都那么沉重，压抑了太久的眼泪总于在这一次不经控制的流了下来。

一个月后，各大门派齐聚，八千弟子包围在城墙外，一支支战旗在风沙中飞扬，像是在彰显他们的威严。

阎司城从怀中掏出一把黑金钥匙交到了抚名手中，“拿着钥匙去地库里躲躲，我很快就回来。”

这一次抚名摇摇头，不肯收下钥匙。

阎司城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是抚名这些年来第一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以为他会冲她大吼，或者对她发脾气，可他这一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次是命令！”

他强迫的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将钥匙放在掌心，又将它合上，“你去那等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敌众我寡，这一战，根本毫无胜算，就算修罗殿众人个个出类拔萃，身经百战，却也难得抗衡，几番下来便已死伤大半。

眼看他们已经被包围在其中，姜晏连同修罗殿的众人用身体围成一道肉墙挡在阎司城前面。

“阎君，快走！这里有我们守着！快走啊！”

“阎君快走……”

“阎君快走……”

无数的声音在劝他离开，他知道，今日一战，早有定数，可要他牺牲兄弟性命换取自己勾起偷生，这还是是他阎司城吗？

“闭嘴，你们同为我修罗殿的人，我又怎会弃你们而逃，今日，我们血战到底！”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脸上带着一抹苦笑，他道“丫头，这一次我可能要食言了，来世……我娶你可好……”

未几，沙场上的刀刃声停下了，风沙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满地尸横，血流成河。

尸堆中，一个身影站的笔直，原本俊郎的容颜被血渍浸染，散乱的发丝糊了一脸。

像是强行靠着手中兵器勉强撑起的身体，细看有些微微颤抖。

为首的男人一面擦拭这刀刃，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一点一点向他靠近，“阎司城！哼，你不是挺能的吗？今天不一样落在了我手里”

寒光一闪，清冷的铁器上印出男人阴险的眼睛，寒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是一动不动。

“倒是有些骨气。”言罢，挥刀便朝阎司城砍去。

“噗！！”

一口鲜红喷出。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那支直中心脏的箭，他还想反击，却没想到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阎司城如同被启动了开关，一招横扫，一颗脑袋就像球一样滚落在地。

阎司城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吗？”

“……”

这一瞬间，千言万语在喉咙里发出声音，最后只有无言相对，曾经桀骜不驯，风姿过人，气韵绝伦的修罗殿殿主阎司城，此刻却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

这一次，她心痛了，她怎么舍得见他一人在外拼命自己却躲起来。

“咻！”一支断箭以极兔之势飞出，正中胸膛！

她倒下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她无声的倒下，他拖欠着半残的身躯向她奔赴而来，他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他们美好的回忆，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模样，她为他掌灯时的乖顺，她默默为他撑伞，自己却可怜的在外边淋雨，她趴在窗前偷偷看他练剑，被发现了又躲起来……

胸前的衣襟被热液浸湿，余留的温热才让他想起，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阎司城疯了，快离他远点！”

是的，阎司城疯了，疯了一样的提着刀乱砍，见谁杀谁。他们将他当做怪物一样避之不及。

“放箭！快放箭！”人群中有人大喊。

很快，无数的箭矢如雨点般一一向他飞去，他倒下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就这样……永远的沉睡过去！

……

梦里，他一席红袍，眼前一间简陋的茅屋同样红绸交加，他推开简陋的房门，床前坐着的姑娘同样红绸加身，他掀开红头盖，女孩也是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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