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序章+第一章

这天的风刮的很大很大，吹得柳条四下乱摇，吹得人的头发微微飘起。就好像是为送别专门准备的。

长安城城门口，有一个女孩子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她一身朱红色舞衣，头上有两只兔子耳朵，眼眸清澈如水，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还画了妆容。

是啊，明明出门之前很用心的点了胭脂，描眉画鬓，还学着教坊里姐姐们的样子咬着一张红纸，染了点唇色。虽然对于教坊中的人来说化妆最平常不过了，不过这在她心里，比她生命中任何一天都要庄重神圣，对于她来说，这一道道工程的重要程度不亚于新嫁娘出嫁拜高堂。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那个人”今天，要离开了吧。明明柳枝都要被她揪秃了，明明演练过很多次了，可是，可是……

今天的风真的很大很大，吹得那一袭红衣的少年的大衣飘起来，像是燃烧的火一样，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却是在出神。

阿离悄悄探出头，那人没有反应。她经常去治安管那里偷换文书，所以隐蔽得很好，他应该是不会发现的。但是她又希望他会发现自己，突然一下子跑到自己后面拿着刀指着她什么的，问她是不是奸细，或者是来暗杀的。那她会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是来送你的，喏，柳枝，要……记得快点回来……啊……

可是没有。那个少年只是站了很久很久，阿离也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她也没下定决定去送别他。

后来，那个少年一转身走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走后，她在柳树后呆呆地站了好久好久，风吹得很大，将人的思绪吹乱，可是它不能逆着时间的洪流，带人回到过往，只能将回忆无限延长。

1.六个铜板

“小姑娘，我都说了我这馒头是五个铜板一个，你是聋子吗？！”一个彪形大汉挑着扁担，模样很凶，络腮胡子像是刺猬一样，声音很有震慑力。

“可是……你刚刚卖前一个人明明是三个铜板一个的……你……”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矮矮的，还不及那大汉膝盖高，虽然声音像是竭力喊出来的，不过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头上有一双兔子耳朵。她低着头，所以兔子耳朵也微微垂着，她完全不敢看那人凶巴巴的样子，生怕自己失了底气。

“我卖他三个铜板，卖你五个铜板，怎么，不行？”那大汉提高了声调，大声喊：“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后面还有人等着买呢！”

“……好吧……我……我买。”她以极低的声音说，然后从攥着六个铜板的手中拿出一个，颤抖着递出了五个铜板。

“我改变主意了，你耽误我太长时间了，我卖你一个馒头要六个铜板。”那大汉露出轻蔑的眼神，嘴角勾起了笑。

女孩已经控制不住眼泪，无声地哭了起来。没人知道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在这样的地方活着有多不容易，也没人知道这六个铜板，阿离为客栈擦了多少盘子，乞讨了多久。她们已经两天没吃过像样的饭了，饿了啃点青草喝点溪水。作为魔种混血，这样活着，也许不错了。

阿离慢慢地，伸出手，伸出两只手。那大汉粗大的手掌一下子收走了所有铜板，然后丢给她一个馒头，说道：“好了，滚吧。”

阿离把馒头拿在手里转身，她不想以哭泣的样子面对讨厌的人。可是那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说道：“等等，你还没说谢谢呢。”

阿离的脚步停住了。她没有办法挣脱那个人，她力气太小了。

她缓慢地转过身，慢慢抬起头，那张原本很可爱的脸已经布满了泪水，她尽力挤出一个笑：“……谢……”

她还没说完，那个大汉突然被人一拳打在了身上，把那大汉打翻在地，自己也连带着重心不稳，小阿离死命护住馒头，没有让它弄脏。

她抬头看去的时候，那是一个少年，大概比自己大一些，比自己高，正与那大汉扭打在一起，那大汉的扁担也早掉在了地上，有几个馒头掉出来了。

那少年身边没有大人，穿着的衣裳也不算华贵，看起来他很有打架的天赋，力气也大。不过在绝对的年龄压制下，他怎么也不可能赢的。

阿离呆了一会，那大汉就已经制服了他，那个黑发少年被摁在地上，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很愤怒。大汉照着他头部挥拳……然而……

“别打了！！！求你们！！！”

他的拳头顿了一下，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跪在他们面前，已经哭泣的不成样子，那句话她拼了命的喊的，“馒头……还给你……求你别……”

这时，她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就一拳打在那大汉的脸上，把他打得眼冒金星鼻子都流出血来。然后一下子踢在那大汉身上，他的力气真的很大，这一下居然把大汉踢翻在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大汉。那大汉踉踉跄跄爬起来，咒骂了一句，见那少年还向自己冲过来，觉得被一个孩子打成这样很没面子，也可能是害怕，转身跑了。

围观的人不少，见那大汉逃掉了也就散了。

是的，在长安最底层，像是老鼠一样生活的人们，人性的冷漠展现的淋漓尽致。

阿离见少年脱离了危险，长长的舒了口气，站起来，抹抹眼泪，对着那个少年鞠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那个少年开口，阿离身子一颤，“过来。”

她很害怕……就是无端的。她害怕的走到他身边，然后蹲下护住头部，“你……别打我……我……怕疼……”

“噗。”那少年似乎笑了一下，伸出手，没有打阿离，而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那大汉扁担的筐里摸出一个馒头，“拿着吧。”

阿离抬头看着他，那个少年长得很清秀，有一点笑意。

她伸手接过馒头，站起来，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少年似乎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把脸偏过去，似乎是不擅长与人对视，“我叫李信。”

“我记住了，谢谢你！”阿离笑了笑，天真单纯的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小姑娘转身轻快地走了，嘴里还默念着某个名字。那个叫李信的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呆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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