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殿

严浩翔早早同山岳精怪打探清楚，刘耀文的骸骨化作洞庭山系中的八座，阻断了苦水的泛滥。

翌日，严浩翔便随宋亚轩从丹穴山出发，去往洞庭山系。

按照严浩翔的安排，观瞻刘耀文化作的巴陵天岳，再启程向幽都去，已然误了与张真源约定的日子。为免节外生枝，严浩翔便让贺峻霖先行一步去往幽都与张真源和苏新皓汇合，告诉二人自己与宋亚轩的去向，至多晚一日到达。

贺峻霖千不愿万不肯，撒泼打滚，但还是只身往鬼界幽都去了。宋亚轩望着贺峻霖不舍的背影，不禁连声感叹。

宋亚轩「贺儿这是多不想离开我啊。」

一旁的严浩翔轻笑出声，轻轻摸了摸宋亚轩的脑壳。

严浩翔：「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想离开你啊。」

宋亚轩听了严浩翔的话，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再次泛起了波澜。

宋亚轩想起马嘉祺柔和的笑容，仿佛春日的阳光，给予自己温柔和理解。同时，刘耀文的关爱也深深地印在宋亚轩的记忆中：刘耀文总是包容着宋亚轩的胡闹，愿意陪他做任何事。

严浩翔看着宋亚轩微红的眼角，便知自己的话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严浩翔怀着内疚的心情，走上前去搂住宋亚轩，轻轻拍着他的背。

宋亚轩眨了眨眼睛，蒸发了沾上睫毛的水气，将情绪藏起来，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宋亚轩「走吧，我们快一点，别耽误后边的事。」

严浩翔看着宋亚轩未达眼底的笑意，心疼地捏了捏宋亚轩的脸。

严浩翔：「亚轩，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宋亚轩没有回答，只是在严浩翔脸上轻啄一下，算是作了回应。

丹穴山距离洞庭山系有一段路程，严浩翔同宋亚轩御风而行，一路北上，在日中偏正的时候远远望见洞庭众山。

严浩翔看见曾被苦水侵蚀的地方如今都恢复如常，各种机械依次排开，有条不紊地修复着受灾之地的道路与建筑。

严浩翔见此场景，不禁连连感叹。

严浩翔：「看到人界如此兴旺之态，而妖界却一盘散沙。难怪万年过去，人界也不再对妖界有所求，不再行太牢之礼。」

宋亚轩微微颔首，也十分有感触。

宋亚轩「其实，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正因为个体弱小，才会拼尽全力，用心生活。」

严浩翔觉得与宋亚轩的对话十分有趣，便又多问了几句，宋亚轩也一一作了解答。众妖在宋亚轩面前多数时候都以人形示人，宋亚轩有时也会忘记众妖与他分属不同族类。

严浩翔：「亚轩，你说人会羡慕妖吗？」

宋亚轩歪着头想了想，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宋亚轩「妖的生命，妖的力量，怕是有不少的人想得到吧，因为他们想用这些东西弥补自己的遗憾。」

宋亚轩「只是若他们发现，妖听他们一样，也过着充满遗憾的生活，甚至被遗憾折磨的更久，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严浩翔鲜少与人沟通的如此之深，便也没有急于讨听一个结论。

谈话间，严浩翔和宋亚轩飞到了巴陵山的上空。宋亚轩一眼便认出那八座山脉是巴蛇刘耀文的遗骸所化——其间山峰状若蛇骨，形如陵塚。

只见那八座山脉走势独特，仿佛蜿蜒曲折的蛇身。每座山峰高耸入云，峰顶隐约可见蛇头的轮廓。山体由光滑的岩石构成，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宛如蛇鳞一般细腻坚固。

宋亚轩和严浩翔落在青山白水之间，感受到山间别样的宁静。

严浩翔：「这里灵气充沛，到处都有耀文的味道。」

严浩翔环顾四周，发现巴陵山虽是新近隆起的山脉，在山间已然见得到不少人走过的痕迹。

严浩翔心中正疑惑，却见一众人，皆以挑子担了石料，从不远处沿着小路上山。那些人皆穿以红、蓝、绿为主色的绢布衣，头裹带有花纹刺绣的头巾。

严浩翔同宋亚轩对视一眼，慌忙站在一边，为担石料的一行人让出了路。

一行人中领头的人看到宋亚轩和严浩翔，将石料挑子放下，招呼众人休息，抹了把汗，露出爽朗的笑容。

巴寨挑夫：「二位小伙可是登山客？」

严浩翔不知如何作答，便推了推宋亚轩。宋亚轩倒是不慌不忙，顺着那挑夫的话接了下去。

宋亚轩「是的，我们恰好见此处有新山横出，便来瞧个新鲜。」

那挑夫看了看严浩翔和宋亚轩空空的双手，摇了摇头。

巴寨挑夫：「这新山路可不好走，你们二人需得做充足的准备，方可上山。」

宋亚轩「我们也就是在这山脚处看看，不上山。」

宋亚轩谢过那位挑夫的好意，与那人攀谈起来。

宋亚轩「大哥带领众人，挑着这石料，是要往哪里去呢？」

那挑夫听见宋亚轩发问，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巴寨挑夫：「前些日子，天上不知怎得降下奇怪的雨，引得洪水决堤，差点冲毁了这山下的寨子。」

巴寨挑夫：「说来也怪，一番地动山摇之后，这附近竟隆起几座新山，将那决堤的水与寨子牢牢隔开。」

巴寨挑夫：「没过几天，有人便在新山之上发现了一座面孔不清的石像。」

巴寨挑夫：「这附近的人从来不曾见过那尊石像，恐怕是地层震动，和那新山一齐从地下隆出来的。」

巴寨挑夫：「寨子里的老人都说马虎不得，便想着盖一座灵龛，将那尊石像供奉起来。」

宋亚轩心中微动，打断那挑夫的话，有些急切地问。

宋亚轩「不知大哥能否带我们去看看那尊石像？」

巴寨挑夫：「这…」

宋亚轩见那挑夫似有拒绝之意，连忙解释。

宋亚轩「我们只是远远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宋亚轩说完，还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严浩翔。

宋亚轩「他可以帮你们挑些石头，让你们每个人都省点力气。」

严浩翔：「？？？」

严浩翔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却突然被宋亚轩“委派”了如此“沉重”的任务，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那挑夫看了看严浩翔，忍不住露出些许善意的微笑。

巴寨挑夫：「不是我打击你们啊，就这小老弟的身板，恐怕半担石料就能把他压的走不了路。」

宋亚轩抓住机会，趁机设了个套。

宋亚轩「那要是他能挑三担石料，大哥你可否带我们去看看石像？」

那挑夫与同行人相视大笑，连连点头。

巴寨挑夫：「行啊，若是他能挑三担石料，且还能行走，我便带你们去看石像，还带你们去寨子里吃饭，如何？」

宋亚轩点点头，冲着那挑夫比了个手势。

宋亚轩「一言为定！」

宋亚轩说完，转过脸冲严浩翔努了努嘴。

宋亚轩「严浩翔，上吧！」

严浩翔看着宋亚轩一脸“你加油”，咧了咧嘴。

严浩翔：「宋亚轩，你就这么把我卖了？都不问问我的吗？」

宋亚轩微微一愣，想到方才夸下海口之时确实没有询问严浩翔。宋亚轩皱了皱眉，拉过严浩翔，小声地问他。

宋亚轩「翔哥，你不会不行吧？」

严浩翔一听宋亚轩似乎对他有所怀疑，立刻开始活动肩膀、手腕和踝关节。

严浩翔：「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只见严浩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挑夫放下的挑担旁边，轻轻松松地拿起来放在自己肩头。

在挑夫们瞠目结舌的目光里，严浩翔又拿起两个挑担放在自己的肩头，轻松自如地走来走去。

宋亚轩开心地拍手，冲到严浩翔身边，“啵”的一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口水印。

严浩翔大受鼓舞，要不是宋亚轩怕引起怀疑，连忙拦住，恐怕地上的十个挑担全都要到严浩翔的肩膀上去了。

那些挑夫纷纷围住严浩翔，在他的臂膀间摸来摸去，满脸都是敬仰之色。

宋亚轩「怎么样，大哥，可以带路了吧？」

那领头挑夫倒也不恼，点了点头，大笑一声，招呼同伴继续前进。有了严浩翔分担，不仅挑夫们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那些挑夫自然是不愿意被外人看扁了，更加卖力，脚步也快了许多。

一路上，那领头挑夫还带着众人喊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号子，宋亚轩一边给严浩翔假意擦汗，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巴寨挑夫：「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湖阴窥魍魉，丘势辩巴蛇。」

注1：引自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张说《巴丘春作》

不出半日，一行人便来到了石像附近，那些挑夫放下石担歇息，宋亚轩便和严浩翔去看了那石像。

只见那石像虽然面部模糊，但确实是人身蛇尾，且胸口处明显能看到石片剥落的痕迹。严浩翔用妖力探查，确实可以感觉到刘耀文的气息。

宋亚轩轻轻摸了摸那石像，触手生凉，再也不似刘耀文抱着自己的时候，会用妖力调节自己的体温。

严浩翔陪着宋亚轩坐在石像旁边，看着宋亚轩望着手里的罗生门出神，也不好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挑夫们准备要下山了，那领头挑夫邀宋亚轩和严浩翔去寨子里做客，宋亚轩便半推半就，任由严浩翔拉着下山去了。

看着宋亚轩频频回头远望，严浩翔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细语。

严浩翔：「耀文也算是留下了些念想，以后你若想他，我就带你来。」

宋亚轩听着严浩翔和软的语气，望着严浩翔深情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领头挑夫将严浩翔和宋亚轩带回寨子，接回家中做客。宋亚轩看到寨子中仍保持着淳朴的风土人情，复古的景观建筑，不禁对寨子的历史文化产生了好奇。

宋亚轩接过领头挑夫递过来的饭食，饶有兴趣地发问。

宋亚轩「大哥，这寨子为何远离城镇，坐落于山间呢？这里是文化保护区吗？」

领头挑夫笑了笑，也往口中拔了一口饭。

巴寨挑夫：「没错，这寨子是有些年头了，这里居住的人都是土家族，相传都是巴国的后人呢！」

严浩翔听了，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严浩翔：「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

宋亚轩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不忘冲严浩翔眨眼睛。

严浩翔放下碗筷，给宋亚轩递上水，劝他吃慢一些。席间，那领头挑夫还开了自家酿在竹筒中的酒，给宋亚轩和严浩翔各倒上一杯。

那酒冷冽清香，入口倒没有什么酒味，宋亚轩便一时贪嘴，多喝了几口。

等到宋亚轩眼神涣散，口齿不利的时候，严浩翔无奈地笑笑，将宋亚轩抱上竹床，替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

那领头挑夫喝的兴起，仿佛千杯不醉一般。等严浩翔回席坐下，那人又给严浩翔满上，自己倒先干了一杯。

巴寨挑夫：「这位先生，在下还有一事求教。」

严浩翔饮下一口清酒，感受那股清列的口感滑过咽喉，冲那领头挑夫微微颔首。

巴寨挑夫：「在下不才，求人为那灵龛写了一副楹联，不知可否替我修改一二。」

那领头挑夫说着，拿出两副木牌，放在桌子上，恭敬地推到严浩翔面前。严浩翔看了那挑夫一眼，低头看了看那对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行字：

「洞庭巴陵千古事，那知不是此衰翁。」

严浩翔挑了挑眉，知道那领头挑夫是在试探自己，但并未言明，便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

严浩翔：「不错，用典得当，还平添些许神秘，我倒是没没觉得有什么修改的地方。」

那领头挑夫见严浩翔不接招，便撤了木牌，又重新拿出一张空空的木牌，并递上一支毛笔。

巴寨挑夫：「既然楹联没有问题，那这神龛只缺一块匾了，还请您题上几个字吧。」

严浩翔笑了笑，打算装糊涂装到底。

严浩翔：「这是你们寨子里的事，我怎好做主，况且我也不通文墨，还是不献这个丑了。」

那领头挑夫有些焦躁，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巴寨挑夫：「还请神官大人赐上一块匾，以圆我心愿。」

严浩翔见挑夫不再试探，便出口询问。

严浩翔：「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仿佛并不记得你。」

那挑夫笑了笑，恭敬地拱了拱手。

巴寨挑夫：「昔日我只是天帝花圃中的一株连翘，幸得神官大人终日浇灌。」

巴寨挑夫：「一日，神官大人于花中饮酒，不小心将酒洒在我的根系之上，神官大人可怜我，便赐予我了一丝神识。」

严浩翔听得挑夫口中的话，便知那日自己一定在醉中。此情此景，严浩翔也只得点了点头，认下了这一桩事。

那挑夫又拱了拱手，语气淳朴真诚。

巴寨挑夫：「神官大人造我，我一直想着能回报恩情。」

巴寨挑夫：「今日见神官大人对那尊石像很有兴趣，不知我是否可为神官大人解忧。」

严浩翔听见挑夫的话，心中微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竹榻上的宋亚轩翻了个身，轻轻地呢喃一句。

宋亚轩「刘耀文。」

严浩翔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严浩翔：「如今我真有一事，恐怕要拜托你。」

那挑夫单膝跪地下，双手撑地。

巴寨挑夫：「请神官吩咐就是。」

严浩翔声音低沉，宛若古钟。

严浩翔：「那神龛修成之后，我要你日夜守护，按时以玉器承装牲畜、稻米、美酒行祭祀之礼。」

那挑夫领命，又将那空白的木牌递了上来。

巴寨挑夫：「这灵龛，就请神官赐名吧。」

严浩翔接过毛笔，略微思忖一番。

严浩翔：「你今日说这寨子的人多是巴国之后，他们本身就以巴蛇为尊。」

严浩翔：「那这灵龛，便叫此名吧。」

严浩翔笔走龙蛇，很快在木牌上写了三个大字。

那挑夫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蛇王殿”。

严浩翔吩咐那挑夫几句，便让他退下了。严浩翔走到竹榻之前，看着宋亚轩恬静的睡颜，轻轻地摸着他的脸。

严浩翔：「亚轩，如此一来，耀文在人间即可接受供奉。假以时日，你便有机会与他重逢了。」

睡梦中的宋亚轩仿佛听见了严浩翔的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严浩翔今日也喝了些酒，已是略有醉意，便合衣睡在宋亚轩的身边，却不知身旁的宋亚轩倏尔睁眼，撑起身子，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宋亚轩「严浩翔，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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