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我也是

李一菲望着杨凌，片刻后眼睛里含了泪，杨凌的话，让她突然想到几年前的那一晚，想起自己跟杨凌说‘我这是开起人生新篇章了吗？’，的那一晚。

杨凌许给自己的，想和自己，白发苍苍时，公园里散步，阳台上种花，窗前看日出，看夕阳的那些事。

可惜现在，再也不会实现了，自己再也参与不了杨凌以后的人生了。

她多想和杨凌一起活到两鬓斑白的年纪，看小舟和小同大学毕业，谈女朋友，参加工作，结婚，生子。

而自己和杨凌一直工作到退休，儿孙满堂，过着惬意的晚年生活，一起老去，又满足的一起归于尘土。

从不相信神鬼之说的李一菲答非所问。

李一菲：杨凌……你说……人……会有……来生吗？

杨凌丝毫不在意李一菲不知为何的转了话题。

杨凌：不知道，也许吧。

李一菲：如果……有……

李一菲：我……还想……还想……遇见……你……

杨凌：我也是，我们一定还会一见如故，还会成为最好的闺蜜。

李一菲心里有些苦笑，脸上的表情却没能很好的把自己的心情展示出来。

这一刻，李一菲突然又不想去期待有来生了，她脑子里开始奢望，奢望自己呼吸停止后，灵魂依然是在的。

依然是有意识的，哪怕化作一缕风，一滴雨，甚至是一粒尘埃，她都还想待在杨凌身边，陪伴着杨凌，和她一起经历杨凌余生的酸甜苦乐。

李一菲：我……

杨凌一只胳膊支到李一菲的病床边上。

杨凌：还想说什么？

李一菲：以前……你……老是……说我……

杨凌：说你什么？

李一菲：说我……没有……看……男人……的……眼光……

杨凌语气里带了些宠溺。

杨凌：你本来就没有。

李一菲努力蹭着自己的身子，似乎想往床的一边靠，杨凌看出来了，李一菲想给自己腾地方。

杨凌把病床外侧的安全栏抬起来，揽着李一菲往外侧靠了一些，自己也躺到李一菲的身边。

两人一起挤在一张单人病床上平躺着，杨凌抓紧了李一菲的手。

李一菲：小……时候……

李一菲：我妈……经常……跟我……说……

杨凌：阿姨都跟你说什么了？

李一菲：说……女孩子……长大了……

李一菲：爱情……不……爱情……的……不重要……

李一菲：能……找个……踏实……的男孩子……

李一菲实在说的太慢，杨凌非常有耐心的听着，等着她，一点一点凑成一句话，又一点一点的去说下一句。

李一菲：安……安稳……的……过……过一辈子……

李一菲：就是……就是最……最大……的……幸福……

李一菲：我……我听……听了……我妈……的话……

杨凌：所以你找男朋友的时候，才这么不挑吗？

李一菲：算……是吧……

李一菲：其实……我……这一生……

李一菲：从来……没有……遇见……一个……男人……

李一菲：让……让我……真正……心动……心动过……

杨凌听着李一菲说的这些，心里不免有些动容，却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动容些什么。

李一菲：我……我和……

李一菲很想和杨凌说一说，自己所有的感情经历，想告诉杨凌自己所有的心理路程。

想告诉杨凌，自己和第一个男朋友谈恋爱时，自己觉得这个男生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是个会和自己好好过日子的人，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彩礼问题说分就分了。

还想告诉杨凌，和小同的父亲只见了几次面就谈婚论嫁时，自己觉得这个男的看着很踏实，自己爸妈也都很满意。

自己又觉得这个人会好好和自己过日子的，事实证明自己这次也确实没有看走眼，只是他走的太早。

从少女时期开始，那些同事朋友同学口中所说的小鹿乱撞般的心动心跳，自己其实从来不懂。

因为自己从未感受过，从未遇见过能让自己产生这样的感觉的男的。

李一菲想和杨凌说的话有太多太多，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感觉自己剩余的所有力气，可能也说不了几句话了。

她强烈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挺不过今晚了，也许彻底失去意识，就在下一刻。

所以她只好把开了头的话语，又无奈的放弃了，只把最想跟杨凌说的一句话，一字一字说出来。

李一菲半天没继续，一直在努力的呼吸，杨凌也不着急，依然耐心的等着她。

李一菲用力想握紧杨凌的手，虽然杨凌感受到的力度并没有多少，但她还是立刻领会了李一菲的意图。

又把李一菲的手抓紧了些，侧着脸看着李一菲。

李一菲又重复了一遍。

李一菲：从来……没有……哪个……男人……

李一菲：让我……真正……心动……过……

杨凌：嗯，我知道了，然后呢？

李一菲又缓了很久，手指在杨凌手里很轻的动了一下，杨凌看的出来，李一菲现在的气息真的无比的羸弱，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样。

杨凌的眼泪开始从眼眶里涌出来，没有间断的往下流，她藏不住了，也不想藏了。

李一菲看着杨凌溢满泪水的脸，她也眼眶通红了起来，枕在同一个枕头上，两人的脸此刻实在离的太近。

杨凌看见李一菲一双好看的眼睛红通通的，长睫毛被泪水洇湿，即使已经病入膏肓，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李一菲的眼形生的太好，眼睛依然是无法形容的好看。

皮肤经过了几个月的病痛折磨，可能由于一直在病房里，没有风吹日晒的缘故，依然是光滑的，过于消瘦的脸颊，也没有让她暴露真实的年龄，她看上去仍然是与之年龄不相符的年轻。

杨凌不知怎么了，这么近的看着李一菲的脸，她脑子里似乎是第一次，比较清晰的闪过了一点旖旎的东西。

尽管在此刻，是这么的不合时宜，又让杨凌觉得荒唐不已。

所以她转正了自己的脸，视线不聚焦的看向屋顶，等着李一菲继续往下说。

李一菲也转正了自己的脸，又鼓起勇气继续。

李一菲：我……看见……他们……

李一菲：还……不如……

李一菲每说出几个字就要缓好一会儿，才能继续往下说。

李一菲：看见……你……

李一菲：更……让我……

李一菲：兴奋……

杨凌听到这，又转脸看李一菲。

李一菲眼睛已经几乎睁不开了，呼吸也微弱到了不行，嘴唇幅度非常小的开开合合，似乎还有话说，又凑不够力气说了。

杨凌感觉到李一菲的手又在自己手里有些轻微的动，于是杨凌回应似的轻轻捏着李一菲的指尖。

李一菲的声音已经比蚊声还微弱了，小到不看着她的唇形，都无法分辨她在说什么了。

杨凌盯着李一菲的唇，仔细分辨着，听见李一菲说。

李一菲：让我……心情……

李一菲：……好。

杨凌听清楚之后，转正自己的脸，沉默了下，然后抓着李一菲的手，一点点收紧，又收紧。

过了有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抓的太紧的缘故，李一菲的手却再也没动过。

像是完全卸掉了力气一般，杨凌下意识的晃了两下李一菲的手，李一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杨凌脑子里一阵恐慌，慢慢转头看李一菲，就看到李一菲已经完全合上的双眼，和不再试图张口说话的嘴唇，五官平静的让杨凌觉得有些僵硬。

眼泪蓦的涌出眼眶，杨凌的表情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在责怪自己说的晚了，但她还是带着哭腔，哑声把那三个字说了出来。

杨凌：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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