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那里聊了很多。我听着慕言讲起他们初中的那些传奇人物,把这些事迹同我现在和未来即将一一见到的面孔相匹配,第一次有种自己生活在一张巨大的网里的感觉。
“真厉害,”我真诚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受到打击之后开悟了,“其实你说的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我以前就听说过,当然比你跟我说的还要厉害——你知道的,传言嘛,都膨胀了好几倍。”
“没什么厉害的,这些人三年后你都会认识,会变得很熟悉,你也会越来越知道他们没什么大不了。”
熟悉了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然后分离,越来越陌生,看他们在别的领域,果然成了更加厉害的人。而我最厉害的是曾经和他们熟悉。
我不想让谈话变得太伤感。
“那同样作为传说人物的慕言先生呢?”我笑着问。
“哦,他啊,他的确很‘大不了’。”慕言一脸认真。
嗯。我也知道。可我没说。
“你后悔来三中吗?”慕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起。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问我,问得直接,却没有给我被冒犯的感觉。第一反应很想要点头——然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梗住了我的脖子,我并没有如自己所料想地那样痛快。
三中不好吗?虽然不适合现在的我,可是让我重新选择,我真的不会来吗?我爸帮我在志愿表上填了一串三中的时候,我拦着他了吗?
我转头去看慕言,他的侧脸轮廓即使在黑夜中也没有模糊,像是无法融入一般。这里确实让我充满了挫败感,然而挫败我的人,并不让我讨厌。
行政区连接着实验室区和教学区,两旁的走廊都有灯光,只有坐在中间的我们像是被困在水泥管里的虫子。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后背靠在玻璃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我没后悔来这里。”我很肯定地说。
我只是后悔,我怎么这么笨。
慕言笑了。
“齐乔?”
“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他没头没脑、毫无来由地讲了这样一句。
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时间不仅仅没有带我走,更是大步后退,退回到了某个金色的下午,他对我说,,我送你回家吧。
“
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的话,我们试试吧”他接下来说道:这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知道,如果这个人是慕言,我想我是愿意试试的。
“好。”我看着他点头。
这是一件根本不由我们做主的事情,我们却早早地做了决定。
在听到教学区那边传来的人声时,慕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回家?”
一个半小时前就应该问的问题,他现在才说,彻底把我搞蒙了。慕言拍拍屁一股,看我没动静,就抬眉毛看我。
“别这么看人,会有抬头纹!”我很认真地转移话题。
慕言嘿嘿笑了,我俩走在操场上,没有说话,但也不觉得尴尬,慢慢地,我觉得有个东西碰我手,我知道是什么
但是看慕言表情像是要便秘。我心里暗想,抓本姑娘的手怎么一副要便秘的样子,真是想弄死他,我装作不经意的回握了一下,也没有看慕言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暗喜,因为他抓我的手更紧了。
我们在操场上转了几圈就回去了,看见那些家长在班主任面前叽叽喳喳,
其实我很难理解,虽然我妈如果在场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此刻把夏莱紧紧包围的那一张张带着殷殷期待的脸,在焦灼的背后,其实写满了对孩子的不信任吧?我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也曾经为了和我爸妈一起回家而等在走廊里。那时候门一开,班长和中队长的家长向来都是第一批离开——他们家的孩子那么优秀,有什么好问的?
然而这种信任究竟是基于对孩子本身的了解,还是因为成绩单和老师在家长会上的表扬?
我问过我爸这个问题,他说,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信任,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间,也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获得尊重。
我那时候被他绕进去了,还觉得特有道理:“你要用实际行动来赢得爸爸妈妈的尊重和信任啊,齐乔。”
后来渐渐长大,我却越来越糊涂。实际行动是什么呢?是成绩吗?是排名吗?没有父母相信自己孩子是笨的,是劣于别人的,说小子笨就等于骂老子蠢——所以成绩的下滑只能有一种推测,你不好好学,你贪玩,你早恋,你学坏,你……
因为一个排位而信任,又因为一个排位而怀疑。
即使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和爱,那缘故本身,也不应该如此脆弱和苍白。
养了孩子十几年的是你,夏莱一个陌生人,真的比你更了解那个小孩在想什么吗?
或许等我到了我父母的这个年纪,我也有了孩子,我也会这么做,等我和我爸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看见慕言一直在学校门口看着我,
很安心,当时真的只有这一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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