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三世 完好如初

夜已深，楚洛的房间还透着光亮。

清无尘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里看去。

楚洛正坐在矮桌前看着法诀，修长的手指握着细细的毛笔，在书卷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伴随着翻书的沙沙声，还有跳动的烛光，让她恍惚间回想起，似乎多年前也曾经有过这一场景。

第一世的苏洛君也常常在夜里点着蜡烛，缩在被子里卧读……她则在一旁为他守灯。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觉得有些依稀恍惚。

沉默在原地良久，清无尘敲敲门进去。

楚洛见她来了，站起身正欲开口，却被眼前人抢先：“夜里寒风紧，你久坐不动，把外套披上。”

说罢，她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披在楚洛身上。

身上陡然多了件温暖带着清无尘特有寒雪味道的袍子，楚洛微愣，正想伸手去拉时，耳边响起少女略显严厉的声音：“可不准拿下来！”

她挪到蜡烛旁，伸出手挡在蜡烛的旁边，只把光朝向楚洛。

“蜡烛容易被风吹熄。”

明明有很多个法决可以发出更亮的光芒，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护住火焰。可她就是想像一个凡人一样，为他抦着光，陪他坐在这。

楚洛抬头看她，脸颊在烛下起了一层光晕，还能看见颊边毛茸茸的小绒毛。他的眼睛黑如深墨，本就如含着水光一般，现在更是烛光与水光冽焰一片，像是傍晚的星河。

“师姐……”他眼角的红痣如同一粒朱砂，分外惹人。

清无尘垂着头，睫毛在眼睑下面投下一圈阴影，遮住眸子里的情愫，温声软语道：“快看书罢，一会儿蜡烛熄了。”

楚洛听罢，低下头继续看起书来，眸中却有什么情愫生成。

昏暗的屋子里，睡眼惺忪的女子用一双细软的手围在烛后。眼前微弱的烛光摇曳，整个屋子最亮的一块儿遂是她面前的矮桌。

矮桌前，男孩手中的朱砂有条不紊地在书卷上批注着，顺滑的毛笔一笔一划书写，男孩稚嫩的眉眼上都是认真。

此情此景，般般入画。

“小孩，你在俗世……是什么的？”没有她的那些年，他过得如何。

俗世……

楚洛手中一顿，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明明那便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模糊的快要记不清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酒鬼，我的母亲早些年病逝了……”

“然后呢？”

然后呢？

好像没有了，他已经想不起来更多了。他的记忆，更多的停留在了那个幻境中。

就好像踏入玄剑仙宗的门后，他的一切才变得鲜活起来。

“嘭！”

砚台掉到地上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楚洛看向砚台，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复杂。

清无尘弯下腰，捡起砚台。

“我要是师姐，就不会去捡。”楚洛沉声道。

“为什么？”清无尘好笑地问他，怎么感觉这小孩突然又不开心了？像是第一世的小帝子一样，敏感，猜忌……

“已经摔坏了了。”楚洛闭眼，就连往日红若朱砂的眼角小痣都硬冷了几分。

他接过她手中的砚台，语气冷冰冰的。“还是让它们在地上自生自灭为好，要是捡起来才发现上头有了裂纹，或者残缺了几块，又要费力去扔……倒不如最开始就不要捡起来。”

清无尘愣了愣，没有说话。

楚洛见对面人没有再回话，遂不免在心底自嘲一声，捏紧砚台，遂想将它扔掉。

却被一直手拦住。

“已经坏了吗？”她问。

楚洛不明所以，抬眸看她。

“已经坏了吗？”清无尘又问了一遍。

楚洛垂下眸，声音低低的，“是，已经坏了。”

随后，他手中的砚台上散发出柔和的银光，楚洛凝神一看，砚台上的裂痕一点点被银光修复起来。

完好如初。

“小孩。”清无尘看着他，“如果我非要捡起来呢？不仅要捡起来，我还要这砚台……永远是我的！生生世世，只能是我的！”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楚洛缓缓抬头。

光影在他脸上投射出好看的轮廓，那红痣如同泡在温山软水里，起了一层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