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话

苏紫岑看着跳动的烛火,目光深沉又有些哀怨,又接着絮絮说道:“还有,按司徒家的规矩,是长房长媳掌管宅内日常事务,偏偏到了我这儿,婆婆说怕我刚到府里管不好,便让二弟媳帮衬着,家族中要紧的事,婆婆也都是交予她打理。府里人私下都说,是婆婆觉得我的出身不配在司徒府掌事。

弟媳妇也从未把我当作长嫂来尊重,底下的下人自然也是见风使舵,事事都听弟媳的。”

苏苇薰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觉人人有本难念的经。也怪大夫人一心攀附权贵,倘若嫁个与苏府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不敢这样给苏紫岑气受的。苏紫岑自小养尊处优,到了司徒府反而处处仰人鼻息,看人脸色,那滋味自然自是诛心。

苏苇薰:“其实宫中亦是如此,主子娘娘得罪不得,底下奴才也得罪不得。其实这下人中,既有得势的,就定有失势的。司徒府中不受主子待见的下人,长姐不妨先暗中笼络着,日子久了,总会收服一小部分人心。

至于那些不把长姐放在眼里的,长姐倒不必急于一时与他们置气,只暗中瞧着,若有品行不端犯了错儿的,长姐便可拿出主子的身份来换掉那人,换长姐自己的人顶缺。

长姐,眼下之际,姐姐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子,尽快有子嗣。苏府药房什么药没有啊。”

苏紫岑面露难色道:“这法子我不是没想过,司徒府已经在传闻我有不育之症,我若是日日熬药喝,岂不坐实了那传闻更给了他们话柄?所以我一直不敢,你不知道司徒府上下那一张张嘴巴。。。人言可畏,我害怕。。。”

苏苇薰无所谓的一笑:“若是听人嚼舌,那这一生怕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嘴巴是别人的,人生却是自己的,自己若不周全着,吃苦头的时候谁能替你受呢?

长姐何必在意那许多,就说是娘家送的补药,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待诞下麟儿,他们自然就闭嘴了。”

苏紫岑素来面子薄,可听苏苇薰讲得也不无道理,如今之际也只好先放下这面子,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司徒小姐燕婉体弱,我们京郊的药铺正好刚来了位擅长妇科儿科的女医,听我娘说,治好过很多小儿顽疾呢,今日就荐于姐姐,姐姐不如请她常去司徒府为燕婉小姐调理调理。一来那孩子身体好了也是好事一桩,二来继母本就难做,也别再让他们挑咱的不是。” 苏苇薰又压低声音道:“正好借此机会,再悄悄地让她给长姐瞧瞧,加上咱家祖传的妙药,姐姐好生调理一番,定有好消息的。”

苏紫岑脸微微一红:“妹妹荐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婆婆命我给你姐夫纳妾之事,颇让我左右为难。”

“至于纳妾之事么,”苏苇薰想了想,微微蹙眉道:“妹妹愚见,长姐如今还是与夫君一条心最好,说句不该不说的,那司徒老夫人也不像是好相与的,姐姐若是为遵婆婆的命失了夫君的心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一辈子陪姐姐度过的是姐夫呀。不过司徒老夫人身边的亲随,长姐倒是可试着与其交好。

对司徒老夫人姐姐该敬着敬着,礼数上该做的都不差便是。纳妾之事,长姐不要插手更不要再劝姐夫,此事,姐姐一定要站在姐夫一边。

既然姐夫一直走不出亡妻之痛,每年他亡妻忌日,清明,长姐何不主动备好扫墓之物,陪姐夫一同去悼念?“

苏紫岑一愣:“什么?”

苏苇薰:“妹妹听着,总觉这位姐夫虽说为人木讷了些,却也是有情有义,更不是那种愚孝的男子。只是似乎他亡妻故去后,他一直内心很是孤独。

长姐陪他一起悼念他所悼念的,一同去悲伤他所悲伤的,如此,才能真的走进他的心呐。而且长姐心中的苦闷,适时也可以与他说说,慢慢的他就会知道,逝者已逝,长姐才是那位陪在他身边与他走完今生的人。至于什么汗巾香袋,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长姐也无需太为此伤感。”

听苏苇薰说完,苏紫岑心中似乎有了光亮:“都说 知我者慰我心忧,到底还是四妹妹能慰我心啊。四妹妹确实是朵解语花,怪不得颇得圣心。”说着握紧了苏苇薰的手说道:“这些话就是我与母亲和二妹讲,她们也只会劝我快快物色个本分的女孩子给夫君做妾,其实。。。我心中,也是不愿意的。

妹妹说的没错,鸿熹他其实是个好人,我很想与他白头到老,苇薰,我知在你眼中,母亲是心狠手辣的,其实我从小到大,常常在夜里听见她哭泣的。所以那时我便发誓我这辈子绝不要像母亲一样,亲眼瞧着丈夫一个又一个的将别的女子带进家门。。。

从鸿熹拒绝纳妾的那一刻起,我便告诉自己,这才是我想要共伴一生的男子。哪怕他拒绝纳妾并不是为了我。“

“姐夫只是还不了解姐姐,又或者是因为被司徒老夫人逼迫才娶的,所以心中才拗不过那个结吧。像长姐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会不动心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长姐的这份情这份心,姐夫总会明白的,像姐夫的这样的男子一旦动情,也很难变的。“

苏苇薰说着又一脸羡慕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少女子的夙愿。可惜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长姐倒是有这个福气呢,我真为姐姐高兴。”

与苏苇薰一番谈话,苏紫岑心中的阴霾终于散去大半,姐妹俩又同榻而卧,一如当年幼时一般,相谈快要天亮,才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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