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金枪不倒
就在周九良的嘴唇顺着孟鹤堂的脖颈逐渐下滑,双手也沿着那纤瘦柔软的腰肢慢慢向关键部位侵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范闲的声音。
“小师叔,你在吗?”
孟鹤堂这边还没从热吻中回过神来,就听“吱呀”一声门响,范闲已经推门进来了。
一时间,毫无心理准备的范闲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当场,被他打断了跟恋人亲热的周九良喘着粗气,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瞥着范闲的眼神已经比饿狼看见肉骨头还可怕了。
孟鹤堂努力从周九良那紧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怀抱里转过头,瞥见范闲满脸震惊的样子,本就因为亲热而泛起一层红晕的双颊愈发红得发烫,羞得恨不能原地消失。
“那个,我们……”
“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凭范闲那股子赛狐仙儿的机灵劲儿,又怎么会不识时务地等孟鹤堂给他解释,他当即抬起头45°仰望天空,同时光速后退,顺手把门带上,不等人家逐客就自己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呼……好险。”回想着刚刚周九良那个眼神,范闲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讲真,即使之前在牛栏街被程巨树掐着脖子暴打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杀气,还好自己有眼力见儿,不然又要被一个八品高手追杀了。
不过这下子弄得有些事只能等下次再说了,范闲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偏僻又简陋的宅子,颇有些遗憾不能立刻把喜讯告诉孟鹤堂。
刚才孟鹤堂离开之后,范闲想着既然他们感情不顺的根源在周九良的职业上,那么只要周九良不再是鉴查院的杀手,他俩的感情问题不就能得到改善了么?于是范闲立刻回鉴查院查了周九良的资料,发现他当年因为无家可归,入鉴查院的时候直接签了生死契,也就相当于卖身契,除非院长同意他走,或是他因死伤问题再不能执行任务,否则一辈子都只能给鉴查院当杀人工具。
这样就简单了,范闲这些日子跟陈萍萍相处下来,觉得这人还不错,至少对他算是关照有加,很多烂摊子都帮他收拾了,那如果他想求陈萍萍把周九良的生死契给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编个谎话,就说滕梓荆死了之后自己身边缺人保护,王启年虽然侦查追踪的功夫一流,但毕竟战斗力还差点儿,让周九良来保护他再合适不过了。
等陈萍萍同意了,周九良也就自由了,他跟老孟就能双宿双飞了!“哈哈,我怎么这么聪明又善良呢?”盘算到得意处,范闲叉着腰仰天打了个哈哈,惊起路边鸟雀无数,“小师叔你等着,我这就把你家老周的卖身契给弄来,不要太感谢我!”
话说回来,因为范闲那个意外,周九良跟孟鹤堂一时都有些尴尬,几乎失控的情意也被冷却了一截。但九良依然紧紧地拥着孟鹤堂,双唇贴在他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倾诉着心事:“孟哥,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推开你,更不想拒绝你,我只是……我只是也有些小私心罢了。”
“什么私心?”
“我怕,我怕现在答应了你之后会越来越爱你,越来越离不开你,但你却会渐渐发现跟我在一起并不那么美好,直到有一天,你会一脸厌倦地对我说:‘抱歉,九良,我不想总是等你回来,也不想总是给你疗伤治病了,我累了,我们分开吧’。又或者,当你看到我一箭一箭收割人命,看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倒在我的刀下,你会害怕我,痛恨我,骂我是地狱来的魔鬼,叫我滚开,不想再看见我。如果我们将来的结果是这样,我宁愿你现在就看清楚一切,选择不要跟我开始。我没有拥有过你,就不会失去你,也不会太痛苦。”
九良把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而孟鹤堂听完却是泪湿衣襟,他捧着九良的脸,不断用亲吻安抚这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不会的,不会的,等待是为了让下一次重逢更美;为你疗伤是我对你的爱,是我应尽的责任,也是我存在的一份价值。”
“至于杀戮……其实你已经给过我一个答案,但你大概自己都没感觉到,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梅执礼,你说他何罪之有,他不过是受迫于皇子的势力,为虎作伥,无意中触了天子逆鳞,如果他可恨,仗势欺压他的人更可恨。这对你来说也是如此,如果挥起屠刀的你是魔鬼,那将你当做屠刀来驱使的人不是更大的魔鬼么?你已经没有自己的自由,甚至没有为人的尊严,因为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杀人工具,那我又为何要厌恶你?恶人用刀杀了他看不顺眼的人,我却憎恶那把刀,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九良,我看得出你从不以杀戮为乐,这说明你还保持着人性,并没有迷失在杀戮里,那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想管,我不会拿圣人的标准要求你。”
孟鹤堂每一句话都像一双妙手,将周九良心底的死结一一拆开、抚平,也将他从赖以躲藏的黑暗中拉出来,让他能够抬起头,安心地站在阳光下,不再为自己身负的丑恶感到自卑。
“孟哥,谢谢你。”
陪周九良出任务回来的第五天早上,孟鹤堂扶着腰出现在鉴查院。
刘筱亭刚清点完一批新购进的药材,见他进来立刻过去打招呼。“小师叔早啊,您可是好些天没过来了,大家都挺想您的。诶,您的腰这是……怎么了?”
孟鹤堂双手扶着后腰,气鼓鼓地噘着嘴,边往药柜那走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撸猫闪着腰了!”
撸猫还能闪着腰?刘筱亭一脸懵逼,都没注意到随后进来的周九良。
“早啊,”周九良停在刘筱亭身边,眼神机警地四下扫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自己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儿有治抓伤咬伤的药么?”
“啊?啊,有啊,你受伤了?”刘筱亭去储存成品药的药柜里拿了几个小药瓶给他,“这个青瓷瓶里是药膏,每次薄涂一层之后以干净绷带裹好,等几个时辰后药膏完全吸收了再补涂一次,直到伤口愈合即可。那个白瓷瓶里是药粉,用法跟药膏一样。那个,你家养猫了?”他听孟鹤堂说撸猫闪了腰,又见周九良问他要治抓伤咬伤的药,心里不禁暗暗惊奇他俩养的猫可够凶悍的。
周九良听了却一脸莫名。“什么猫?”
刘筱亭指了指正翻箱倒柜抓药的孟鹤堂。“小师叔说他撸猫闪了腰。”
一听这话,周九良就明白了,然后嘴角一歪露出个痞气十足又非常邪性的笑,对刘筱亭说:“我家没养猫,倒是养了只兔子,小东西平时看着挺温驯的,其实咬起人来可凶得很呢,你瞧,这都是他干的好事。”说着,他撸起左手的袖子给刘筱亭看。
刘筱亭一看,嚯!手背、手腕、虎口,新牙印叠着旧牙印,密密麻麻的伤口不少啊,虽然都不太深就是了。
诶,等等,这好像不是兔子牙印,是人的牙印吧?
刘筱亭还待要仔细看看,周九良却已经把袖子放下,重新遮住了伤口。
“哎哟。”孟鹤堂试图够高处的一个抽屉,不慎抻着了腰,顿时疼得直抽气。
周九良看见连忙上前把他搀到一边坐下,边给他揉腰边责备道:“腰疼还非要过来,在家歇着不好么?”
孟鹤堂气哼哼地白他一眼。“那不是家里润……咳,那不是家里存货都用完了么!不然你以为我想出来?”
刘筱亭跟过来,看孟鹤堂行动不便,很有眼力见儿地问:“小师叔需要些什么?我着人给您准备就是了。”
孟鹤堂享受着周九良力度适中的揉捏按摩,一时也不想起身,便吩咐道:“甘油、桂花油、玫瑰膏,蜂蜜要是有的话也来点儿,对了,还有羊肠也来几副,要新鲜的。”
刘筱亭记了一下便叫人去拿,但是有一样他不认识,其他人也没听说过,不得不再来问孟鹤堂:“小师叔,这甘油为何物?”
孟鹤堂听了一愣,反问:“我记得之前看见你们这个世界……不是,我是说你们这儿有肥皂啊,居然有肥皂没有甘油?”他记得甘油好像就是从动植物油脂制皂的副产物里回收的。
刘筱亭为难地摇摇头。“从未听说过,小师叔要是需要,不如问问范师弟,毕竟肥皂香皂这些东西都出自范师弟母亲之手,我们对其中的工艺不甚了解。”
想想前几天刚被范闲撞见他跟周九良热吻,孟鹤堂扶着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回头我自己找个肥皂作坊问问就好。既然没有甘油,那獾子油呢?随便什么动物油都可以,其他植物油也凑合。”
“行,这些倒是有,小师叔稍等片刻。”刘筱亭很快便把孟鹤堂要的这些东西都备好了,打成一包交到他手里,“小师叔,咱们这儿煤油也还有些,要不要也来点儿?”
“……”孟鹤堂嘴角一抽。
“咳……”周九良好悬没憋住笑,表情微带扭曲地挤出四个字。“那倒不必。”
拿完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动物油植物油,孟鹤堂又列了一单益气养血、滋阴补肾的药材,也让刘筱亭抓来给他打了个包。
“行,这些差不多够用一阵子了。”说着,他悄悄瞥了周九良一眼,心里又有些不大敢肯定,暗道:这小崽子,之前看着乖乖巧巧挺禁欲的,没想到是个闷骚的主儿,一解开心里那块疙瘩就开始放飞自我暴露本性了。这几天在床上夜夜如狼似虎,一宿一宿的给我折腾得够呛,家里那点存货都被我消耗完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这些药怕是也撑不了几天啊,哎,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小崽子节制一下呢?
孟鹤堂这番沉痛的表情落在刘筱亭这些晚辈眼里却变了味儿。他们联想到孟鹤堂刚拿了一堆油膏,还有各种补药,怕是有那方面的需求,但是又用这种有难言之隐的表情看着周九良,难道……
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刘筱亭偷偷跟身边一个师弟吩咐了一声,然后那位师弟便从一个带锁的小柜子里取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胭脂盒似的东西,由刘筱亭神神秘秘地塞给孟鹤堂。“小师叔,这是咱们处里前不久刚研制的一款药膏,名叫玉树后庭花,本来是专供达官贵人使用的,不过咱们叔侄又不是外人,您尽管拿去用,管够。此膏气味芬芳,质地细腻而滋润,不仅可用于为床笫之欢助兴,更可令人通宵达旦,金枪不倒……”
这番话可把孟鹤堂给羞了个白里透红,红里透黑,恨不能立马找根绳子吊死自己。本来他只是拿了药,而不是直接开药方让人给他配好,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拿这些药是用来干什么的,结果没想到不仅没掩饰住,反而还被推销了这个什么玉树后庭花,真是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孟鹤堂看着这药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倒是周九良不害臊也不客气,帮他接了药,还笑眯眯地跟人解释:“承蒙好意。不过要是我金枪不倒,通宵达旦,你们小师叔可更消受不起了啊……”
咦?原来不是周九良不行,是周九良太行了啊,懂了。心领神会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孟鹤堂投去了又同情又羡慕的目光。
“周!九!良!!!”
那天,鉴查院所有人都听见三处传来一声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