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二）

“周卿，朕今日叫你们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顾忏敛眼神一转，望向了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未易。

“韶德郡主，朕欲封你为韶德长公主，嫁与北历。你，意下如何？”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

苏祾像是身中闪电一般，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昏君封苏未易为郡主，竟然是为了让她去和亲！

“陛下，微臣认为，让韶德郡主和亲，怕是不妥。郡主常年养在鄯洲，从未接触过纲常礼教，若是嫁过去，恐怕北历会生事端。”

“丞相！朕知你爱女心切，但和亲能让两国百姓免于战乱之苦。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愿意为鄢国肝脑涂地，如今怎么百般推脱？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苏大人，让韶德郡主和亲，可是为了黎民百姓。难不成苏大人想让百姓流离失所，让陛下成为众人口中的亡国之君？”

“臣不敢。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韶德郡主为臣女，若她能承其重，臣今日必然答应。可她性格乖张，顽劣不堪，若是嫁去北历，会失了鄢国的脸面。若是北历拿此说事，恐怕是免不了一仗。”

“苏祾！你再三的推脱，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陛下，苏氏只有一女，臣确实不舍。还请陛下看在臣日夜勤勉，为君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收回成命。”

虽然说的是求人的话，但是语气却强硬得不容反驳。

“你这……你这…，来人！将丞相关入大理寺，没有皇令，不得放人！”

未易见顾忏敛神色狰狞，而侍卫已经进了殿准备押苏祾入狱，便一下子慌了神。她想也没想就跪在苏祾身旁，朝着上面的男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皇上，皇上，父亲只是一时糊涂，才说了这些话，还望皇上不要怪罪父亲。臣女……臣女愿意和亲，皇上饶了父亲……饶了父亲吧。臣女领旨，臣女领旨。”

“未易！你说什么傻话！”

“父亲！我心意已决，莫要说了。”

未易面前的地板上一有两滩不小的水渍，声音也变得沙哑。她抬起盈满泪的眸子，望着上面的君王。

“皇上，民女恳求皇上放过父亲。请皇上放过父亲！”

突然，殿外不知为何，有些骚动，只见一男一女闯入了内殿。那女子拉着男子，满脸焦急，似乎不想让男子趟这滩浑水，而那男子则神色冷漠，丝毫不怜花惜玉，任由女子酿酿跄跄的走在身边。

未易听着脚步声靠近，直至余光里踏入了一双鞋，鼻间萦绕着一股凛冽杂糅这檀香之味。

“父皇，此次和亲，人选应该斟酌。父皇过早定下，恐生旁枝。”

“羿王，你可知你刚刚在说什么。”

“皇上息怒，羿王殿下刚刚所说，只是一时急躁。”

未易不用抬头也知道跟来的女子是何人。柳兮见嘛——要成为羿王妃的人，她这般阻挠，无非是不想让顾修棋深陷泥沼，断了她日后成为人上人的念想。

“孽子！这种事情是你能决定的了得？哼，韶德郡主都认了这门亲事，你就别搅和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答应。”顾修棋蹲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未易，双手抓着未易的肩。未易原本瘫在地上的身体，被他这么一抓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你说，刚刚父皇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告诉我，是不是？”

顾忏敛看着自己儿子，眼神一沉道：“来人，将羿王送回羿王府！”

“父皇！我……”

“羿王！”

顾修棋还未说出口的话，被顾忏敛硬生生地打断。他知道他要说什么，刚刚他的眼神，动作通通都出卖了他。他作为帝王活了这么些年，历经种种，顾修棋刚刚就如同赤裸的婴儿，一望便可望穿。

等到未易躺在渊阁的卧榻上，她才发现自己连怎么回府的都不记得了，仿佛自己像是被剥离出来的灵魂，无意间闯入了一场大梦之中。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可身旁阿陌的哭红的眼，秦绾掌心的温热又是那么真实。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羿王为了小姐，在乾悟殿前跪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