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王府又歇息了数日，安陵未乱嘱托海叔给棠舒欢打包了行李，除了之前答应她的黄金百两之外，还多给了许多银票，使棠舒欢忍不住怀疑璟王府会不会因为她这一票而突然破产。
虽然跟璟王提前说了告别，但到离开前一夜的时候，棠舒欢才感觉到分离的实感。在璟王府住的时间不算长，她也自始至终觉得自己仅仅是个外人，但是她还是能感觉到，这段日子，哪怕一开始有误会，璟王府仍然给过她叫做家的感觉。
海叔和刘嫂最舍不得她，临行前一天又给她做了许多好吃的。哪怕是一向看不惯她的冰块脸，也给她塞了一瓶金疮药，说是以后伤筋动骨，用这个好的快些。她揶揄亓官受了冰块脸的好意担心折寿，但是亓官如同往常一般，沉默着没有任何反驳。她想起海叔说的话，亓官少爷是个好人。或许吧，起码他对璟王的关心是真的，此刻也是真心的。
这一晚，棠舒欢想着既然要走，还是要跟璟王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尽管认识以来经历了不大不小几桩事，她也不屑靠这些去攀龙附凤，但她总觉得璟王不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
不过性格古怪一点罢了，倒也是个好人。
找到璟王的时候他正坐在花园泡茶，这一次亓官却不在他身边。安陵未乱见她来了，大概知道她的来意，招呼她过去。结果她还没张口，安陵未乱就问她：“明天就走吗？”
她老实回答：“是的。”
安陵未乱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询问她东西是不是准备齐全，接下来要去哪里。棠舒欢第一次觉得他们的对话如此正经，眼前的小王爷似乎变成了一派陌生的模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棠舒欢突然想起那天他被附身灵吸附时说起关于棠家村的话，连忙问他这件事的详情。
安陵未乱愣了一下，如实以告：“他们是……敢死队的队员。”
“敢死队……是海叔说的敢死队么。”
“是的。”
海叔大概跟棠舒欢提过敢死队的事。青田镇处于边疆，跟西戎打了上百年，小王爷之前还在宫内的时候，奉命当过敢死队的军师。这段故事他们说得遮遮掩掩，大抵知道如今璟王府的冷清模样与这段往事有关。棠舒欢也不愿多问，只是安慰他道：“其实我从小到大没什么亲人，第一次听到自己曾经亲人的事，还是挺开心的。”
安陵未乱苦笑道：“说来挺对不起你，你本来应该还拥有亲人，但是现在……”
棠舒欢道：“没关系。我原本以为我没有亲人了，能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我很满足。”
安陵未乱摸了摸茶杯，眼底闪过一丝酸涩。
棠舒欢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一直想问你，你都不出门的么。”
安陵未乱笑道：“怎么可能，我经常出去的。”
“你经常出去？”
“亓官不让我出去，我就偷偷出去。”安陵未乱眨眨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亓官也知道我跑出来，他管不了我。大不了我陷入困境，他再来救我。”
棠舒欢不自觉开始替亓官开始打抱不平：“你这个人啊性格真的很差耶，亓官为你出生入死，你居然说得轻飘飘的。”
面对这样的指责，安陵未乱不气反笑：“哈哈，我也对他很好啊。”
也是，不然哪有人可以在你身边呆那么久。棠舒欢心想。
“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出来吗？”
“哪怕再落魄的王爷，出巡总要有些礼数，我不喜欢。”安陵未乱道。
“他们都说你不在乎这个。”
“我确实不在乎。”
“所以你才到青田镇来了。”
安陵未乱道：“青田镇不好吗，好山好水好地方。”
棠舒欢不觉得：“好吗？”
安陵未乱想了想，撇撇嘴道：“嗯，还行吧。起码比宫里好。”
“宫里不好吗，金枝玉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起码比你这里冷冷清清好吧。”
“难道你喜欢吗。”
棠舒欢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喜欢，我觉得不自由。”一个璟王府就让她觉得闷了，更不要说戒备森严的重重宫殿！
安陵未乱释然道：“所以我就出来了。”
安陵未乱又问她：“那你呢，你去完岛山错，要去哪里？”
她也不遮遮掩掩，讲出了自己的梦想：“天涯海角，闯荡江湖。我没有想过那么多。”
“我也喜欢。”
棠舒欢听罢，诚挚地发出邀请道：“要不，你不要当王爷了，我教你修行，你跟我去闯荡江湖。”
安陵未乱没有想象中拒绝她，反而连连点头：“也不是不行。”这下倒是棠舒欢害怕了，摆着手笑道：“我开玩笑的，亓官会先杀了我的。”
“亓官也有自己想做的事的，他不会永远跟着我。”
“亓官如果走了，你会舍不得吧？”
“不止啊，我会哭的。”
“你好狠心哦，关亓官一辈子。”
“哈哈，怎么可能。”
“冰块脸看起来不太像会被儿女情长左右的人，他应该属于江湖，当一个大侠。”
“亓官当不了大侠的，他心太软了。”半晌，安陵未乱提议道：“嗯，你想出去玩吗？”
棠舒欢皱了皱眉：“陆云派的人发现我，我会死的吧。”
安陵未乱促狭一笑，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弧度：“这没事，我有好办法。你等着。”
说罢，安陵未乱推着棠舒欢的双肩，领她进了花园旁的一间小屋子。棠舒欢刚进去就看见一屋子挂在墙壁的面具，乍看骇人可怖，实在忍不住惊叫出了声，但很快，棠舒欢失笑道：“你哪来这么多面具？”
安陵未乱倒是很得意，随手摘了一枚面具，修长的手指不断摩挲着上面属于岁月的痕迹道：“方便出门。”
……真的不是更显眼吗？抱着安陵未乱递给她的面具，棠舒欢头上斜线三条。
见棠舒欢仍有疑虑，不容她问为什么，安陵未乱便三下五除二帮她戴好面具。绑好绑带之后，安陵未乱又端详了一下棠舒欢的脸，笑着说：“不错，这样谁也认不出你了。”
棠舒欢有点不自在，但也不知道为何不自在。
明明眼前这个人……没有初见时那般，如今如此友善……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