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金戈29（上）

（29）上

沈似鸢昏昏怔怔地同赫连许荣回到客栈，默默翻完了那本书后去洗了喜服。喜服的朱红早已褪去，金丝线缠绕着在手中脱落。

在那之前她掸去灰，翻开书，定睛一看，不免有些失望——那只是本《诗经》，不是什么公文册子。可她又不甘心，一页又一页细细翻阅过去。沈似鸢发现几乎每一页上都有父亲和母亲的批注，早些大多是二人互表心意的话。再翻到后面，沈似鸢觑起眼，神情凝重起来。

最后一页粘连着两张信纸，边缘早已泛黄。一封是父亲写的，还有一封是母亲写给沈似鸢的。

她抱着书和衣入睡，赫连许荣轻手轻脚给她掖被角时看见她脸上有浅显的泪痕。

“迟澜哥哥。”

双鬟髻的小丫头双手捧着肉嘟嘟的小脸，眼睛一扎不扎望向不远处的人。

“你在做什么呀？”她问道。

迟澜当时正在自家的校场里依照父亲的话认真习武。他不敢开小差分身，怕被父亲知道免不了一顿责罚，瞥了小丫头一眼，草率回了句：“练武。”

小丫头闻言。瞪大眼睛用无比崇拜的语气说道：“哇——迟澜哥哥好厉害。”

迟澜那年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看她这样瞬间红了脸：“不是……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沈似鸢才不听他说什么，迈开小短腿过来揪着他：“鸢儿也想和迟澜哥哥一样厉害！”

迟澜看着她乌黑的瞳仁，出神地想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亮晶晶的星星？

“可鸢儿是女儿身啊。女孩子家不用会这么多，长大了自然有人保护你。”

沈似鸢听闻扁扁嘴，不开心了：“鸢儿才不要别人保护呢，鸢儿有迟澜哥哥一个人保护就够啦！”她倔强着，似是要打定主意般一辈子赖着他。迟澜怔了怔，看向手中的剑又看向她。

再同她多说一句话吧，就一句，哪怕会因此受到父亲的责罚。

“……好，那等我长大了，成为大将军，永远保护鸢儿。”

她的笑容停留在那一刻。

……

沈似鸢侧过身，缓缓睁开水汽弥漫的眼。

她想起了什么，那些曾经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她要去找迟澜，和他当面对峙。

沈似鸢吸吸鼻子，下床穿鞋，赫连许荣还没有醒，客栈后院的公鸡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啼鸣。

迟家后院荷塘的荷花早就不开了。

迟澜在枯败的，死寂的荷塘前等来了姗姗来迟。后知后觉质问他的心上人。

“迟将军。”

她怎么还这样死犟着叫他迟将军啊。

迟澜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语气熟稔地回道：“你来啦。”好像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好像她从未去过北疆，从未曾在他记忆力走失过。

“迟将军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沈似鸢抿着唇，憋红了一双眼。

“有是有的。”他垂眼看向身边那根木柱，深吸一口气。他早该有面对今日这般局面的觉悟了不是吗？迟澜伸手抚了抚心上累累的刀痕：“你知道这是谁刻的吧？”

“……是你。”

“不，不只是我。更多是你刻的，是你给我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