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1

向之涵我想，你本来是想放出冰蝶来对付我，然后趁机从背后偷袭，再次将我囚禁。

司岚沉吟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向之涵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司岚）：我有种奇怪的直觉。

（司岚）：没错，我谋划着用冰蝶袭击你，然后趁这个机会将你困住，关到月桂节。

（司岚）：可是……当我看着你战斗的背影，我念不出咒诀。

司岚注视着我，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某种很深邃的东西，仿佛想把我从内到外看透。

（司岚）：你给我一种战友的熟稔感。

（司岚）：不过，我会因“感觉”而犹豫……让我有些看不起自己。

他脸上浮现出懊恼神色，轻轻地摇着头。

（司岚）：现在，法师的所有秘密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似乎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法师塔。

司岚在下逐客令。他的话语依然笼罩在坚冰之下，但我总觉得他撵我走的态度有些仓促……

而我，不打算让他逃避。

向之涵我不想走。法师的秘密我还没有完全了解，因为——对你本人，我依旧一无所知。

司岚微微皱眉，他用怀疑的神色看着我，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司岚）：换个地方谈话。

在昏暗的悬梯隔间，司岚依旧盯着我。

（司岚）：你的问题很有趣。你想了解我什么？

向之涵我一直在关注你，司岚冕下，你和别的法师都不一样。如果所有法师最后会变成冰蝶，理论上，法师并不长命。

向之涵但这座法师塔是先皇时代建立，据说，那时你已经是如今的容颜。其他法师寿命短暂，为什么你却独独能不老不死？

向之涵你苦心钻营培养强大的法师，又勾结罗夏弑君篡位……除了降临仪式，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向之涵你亲口告诉我，法师的强大在于他的“欲望”……你手下的九席，七个都是罪犯，那你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

司岚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看起来，他并不喜欢我这些问题。

（司岚）：你的问题很多，咄咄逼人。而我，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和盘托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司岚）：你太危险了……

不过是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放到了我的脖子上。

司岚手指微动，指尖停留在我的脖颈。我知道，这看似纤细修长的手指可以带来怎样的力量——

指尖轻轻蹭过我脖颈，痒痒的，但我知道这根手指随时能召唤出致命的法术光芒。

但我没有退缩，反而抬头仰望着司岚，对着他笑了。

向之涵你在害怕。

向之涵如果不是心虚害怕，你就不会总想着用除掉我来解决问题。

向之涵司岚首席法师，为什么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是个连自己的过去和欲望都不敢面对的胆小鬼？

说着，我伸手，握住司岚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

司岚的指尖没出现蓝光。

他任由我将他的手挪开，然后，将手收了回去。

司岚沉默了一会儿。

他向我点头，让我继续跟他前行。

我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那棵法术保护的红枫树下。我起床太早，此时，天还没亮，夜空中还缀几颗星星。

司岚慢慢走到了那棵枫树下，有几片红叶在他身侧飘落。地上已经有了不少落叶，只是枫树本身被法术维持，不会彻底凋零。

片刻后，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树干，然后一触即离。

（司岚）：你问我……为什么能活很久。没错，我已活了百年。

（司岚）：……最初我也是普通法师。

（司岚）：我本该与其他法师一样，法力失控，化为冰蝶。只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幸运，度过了劫难，活到今天。

（司岚）：我有个盟友，我连他的脸都没见过，但在我每次绝望之际，他都握住了我的手。

（司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每次他都在我接近昏迷时出现，到现在，我连他的声音都记不起。

（司岚）：但我知道，每次，他握住我的手时，那掌心中的热度。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热度。

此时，树上飘落一片红枫，司岚伸手，接到掌心。

（司岚）：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有些离奇。而且，就算你问我细节，我也无法回答你。——连他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司岚）：他不希望我与他相见，但他承诺，只要我活下去……我们总有一天能相逢。

（司岚）：他救过我，他影响我……我的一生，都被他成就。

说着，有一阵风吹来，司岚按住了枫叶，似乎，生怕这枫叶被风吹走。

（司岚）：如果要说我的欲望是什么，大概，是生吧。

（司岚）：总觉得，只有活下去，才可能与他再相见。

司岚说着，垂下眼，凝望手中的枫叶。

（司岚）：不过我的愿望应该是不可能达成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在月桂节死去。

司岚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从理性上，我知道，我该继续追问。我需要知道，司岚如何规避法师的“失控”，如何突破人类衰老的限制……

但我有点问不出口。

我在司岚眉目中，看到了真切的落寞。

这是司岚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情绪。他伫立在枫树下，枫叶一片片落到他的长发和肩上。

他刚刚谈论的人，应该是一位对司岚很重要的前辈吧……

他低垂着眼睛，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