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回答·2

我知道路辰就在我身边，我闻得到他的气味，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但他始终没有让我睁开眼睛。

直到我感觉自己轻轻地落到地面上。

（路辰）：好了。

我睁开眼睛。

雪飘散在我面前。

而他也站在我面前，仿佛这个世间最令人着迷的造物，我根本无法挪开我的目光。

（路辰）：之涵，你在看什么？

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努力让自己直视着我。

向之涵我在看一个总是听从命令的人，是怎么变得这么大胆，敢让尊贵的神女听他话的。

路辰笑了一下。

（路辰）：是啊，我也有些不敢相信。还有这个一

他上前，单手拥抱了我，语气像是感慨，又透着从未有过的狡黠。

（路辰）：我又这么做了，真是大逆不道。

我们休息了一会，便接着赶路。路辰说，要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一路上，路辰一直没停下和我说话。这和以往的他相比有些不同寻常，但我觉得只要他高兴，这样的变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终于找到了几顶帐篷，看起来是反抗军的人留下的。

路辰走到一顶帐篷前面，朝我挥了挥手。

（路辰）：之涵，今天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晚安。

过了会，他转身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我。

（路辰）：……你要和我一起吗？

向之涵……晚安。

我离开前，路辰喊住我。

（路辰）：明天我想多睡一会儿，所以，不要叫我，让我偷懒一次，好不好？

我找了另一间帐篷安顿下来，迟迟没有入睡。

我的脑海里充斥着白天发生的种种，如同无数纷纷扬扬的彩色碎片，夺目而绚烂……但我印象最深的，依旧是路辰请求的那个拥抱。

早晨我醒来时，不禁打了个喷嚏，空气好像无形中又变冷了不少。

我起来生火，经过路辰的帐篷时，里面没有动静。

我记得他前一晚说的话，便没有喊他。

可直到中午，路辰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向之涵路辰，你醒了吗？

帐篷里没有回应。我正想掀开帘子进去，立马觉得不对劲。

帘子竟然像是结冰一般，被冻得又冷又硬。

向之涵路辰？？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里面仿佛凝聚了寒冷之源。

虽然是室内，却远比外面要冷，几乎让人无法踏足。

我怔住了。

向之涵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看见了路辰。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光芒，眉毛和睫毛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而拥抱过我的那双手——

此刻覆满了白色的霜。

我试着碰了一下，他指尖仿若没有生命特征的枯枝，而那淡蓝色的光晕，似乎要在他身侧勾勒出蝴蝶的翅膀。

向之涵……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

路辰让我闭上眼睛，别去看他……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柔。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他在使用什么力量。

我想起，当日在皇宫，我问路辰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只有法师能对抗冰蝶？他一直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愿回答我。因为，这关系到法师一直隐瞒的秘密。

只有法师能驱散冰蝶，但法师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将大陆的冰蝶全部消灭。

因为法师的法术，与冰蝶同源。

从上一趟旅程，到这一次，路辰在我面前提得最多的，就是“法师身负罪孽”。现在我终于清楚，这“罪孽”的含义。

获取了冰蝶同样的力量，才能对抗冰蝶。

有了对抗冰蝶的力量后，又有了成为冰蝶的风险。

这一刻，我真正明白了路辰眼底那终年不化的悲伤。

他是拥有力量的人，他觉得自己理应背负、理应牺牲、理应承担整个世界的残酷。

为了这件事，他和同僚们几乎是在往死路前赴后继。

可是，没有人理解他们，没有人会明白整个法师塔正在做出的牺牲。

逆风持炬，最终葬于风雪，这是他们既定的命运。

我看着他，眼睛要掉下泪来。

向之涵这一路，很孤独吧……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呢？

此刻的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我靠近他，明显地感觉到周围冷得像一个大冰窖。我打了个寒战。

但我坚定地，贴上了他的唇。

我比任何时候，都想亲亲他。

向之涵路辰，我来到这里以后，你是不是就不那么孤独了？

向之涵虽然我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但在这一点上，我至少还是起到了作用的，对不对？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这个人就不想死了呢？

向着深渊坠落而去的人，什么时候起开始想要扭转自己的命运的？

我的眼泪掉落在他的眼睛上，化开了那里的一小片寒气。

帐篷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撞击着，帐篷上面投射出巨大的轮廓，如同恶魔降临。

——是冰蝶！

那些冰蝶像是循着路辰而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即将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翅膀扇动的声音，就如同恶魔从深渊传来的低语。

而我不会让它们靠近路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