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bble.31

被梦魇消磨的精神显得虚弱又疲乏，他奄奄地坐在窗前，目光如雪，凉凉地扫向空无一人的街道，白茫茫的，让他想起在国外的一处海边看到过的浪花沫子，翻滚起来打在他的脚边。

他突然站起来，回了卧室抓起外衣就往身上一披，在茫茫的夜色里，他孤独地走入了雪幕之中。

漫无目的的步伐在雪里留下凌乱的脚印，深深浅浅，他如同虚浮在世界里的渺小蜉蝣，恍惚地留下一个将死之人的谬误感。

雪落在肩头，眼睫，乃至姣好的唇。

如酒鬼一般行走在街道上，游魂似的。

手放在口袋里，也没有起到太大的御寒作用，时而刮起的刺骨的风，生生地刺痛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只是沿着一条路走着，最后拐了个弯，微微抬眸，却已然走到了那家便利店门口。

——有时候，也挺想做个健康的人，可他是马家的孩子，代代遗传下来的短命病。其实他觉得到他这一代便断了也是不错的，不至于让他的孩子再受这种痛彻心扉的苦。

他的生命和这转瞬即逝的雪，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消亡于人世也是不声不响的，自然而然为之垂怜的人也不过是被雪景所撼的群众。

那他和雪又有些不同，为他的消逝而有所波动的人也不过寥寥。

爱雪之人万千，在更南方一些的地带，更为多。

他马嘉祺不过世间草芥。

这家便利店并不是二十四小时全时段营业的，歇业的时间也大多看主人家的心情，做的小本生意，店家为人和蔼亲近，生意也还不错，如今紧紧关闭着的卷帘门上蹭着一行一行的雪。

便利店门口种着的一棵树银装素裹地屹立着，林说让他不要站在这棵树下面，说是枝干脆弱，雪又重，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压断了枝桠砸到了人，别怪他没有提醒。

他走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自己当真算得上是无药可救，想拼了命地活下去，却做着不要命的事情。

他的爱意绵薄细长，却积少成多，愈演愈烈，日复一日地增长着，如今翻滚成巨大又炽热的火球，烧进了这片冰天雪地。

成了源源不断的养料。

也许明天，他还会踏上这里的土地。

后天，他还会在这里。

以后的每一天，他也许都会期许着与哥哥的重逢。

明知这一切不可为，可是见了面以后，便全都乱了套，他的自制力成为了最大的笑话。

明明可以坚强地熬过每一次治疗。

明明可以狠心地不告而别，一去便是三年。

他脚步顿住，凝望着这家便利店。

心底又一次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他该离开这里，如果他还想再活久一点的话，他应该杜绝再跟哥哥见面，回到国外去。

而不是继续做着一场又一场可怜又小心翼翼的梦。

他是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可怜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爱意已经越发无法止住，如崩裂后的伤疤复涌而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