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拿着刚买来的药，看着站的笔直的林理，一阵无语。

“少爷，您就不能屈尊弯下腰？”

“棉签呢？”

“您别太金贵，我身上的零钱就只够买这一支药”我没好气地说道。

“我劝你别太不识好歹了，跟个小白眼狼似的，我这一下替谁挨的，忘了？”

他掀起眼皮慢悠悠地上下看了我一眼。

行呗，我理亏。

我在指腹涂上药膏轻轻抹在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红肿在他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帮他上好了药，揉了揉手腕，把药膏顺手扔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咱俩现在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不超过30块，打辆车都够呛，还能去哪？”

“一起喝点？”

“你疯了吧，现在去喝酒？”

“行不行？一句话。”

“走着！”

——————————————————

别太荒谬了，现在我和林理一起提着三罐啤酒，正坐在湖心公园的长椅上。刚才他拿着最后的5块，走进花店和花店小姐姐磨了半天，最后以3元巨款拿下了一朵红玫瑰。

这厮给出的理由是“我可以饿死，但浪漫不死。”

无所谓了，高中生哪来不疯的…

天空还下了一点小雨，灰蒙蒙的，我们一个拿了一罐啤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像两个疯子一样。

一罐啤酒很快就喝完了，我又打开了第二罐，猛灌了几口，突然被呛到，弯下腰咳了老半天。

真讨厌，衣服都湿了。

林理笑了一会儿，扶我起来，用袖子帮我擦了擦嘴和下巴。

“真埋汰。”

他又用温热的指腹蹭了蹭我的眼角，笑眼盈盈地看着我。我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声轻笑在我耳边炸开。

“顾斯雯，你不会醉了吧？”

我听见他说话又不知道回什么，脑子很清醒，却又很混乱，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兴奋。

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丝打在我的发间、脸上，落在了他的眼底，落在了我的心上。

此刻他是林理，又好像不是林理。我是顾斯雯，又好像不是顾斯雯。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好像妈妈再婚，那天也是这样。大家都瞒着我，还是我表弟说漏了嘴，我才知道。那天我一个人坐飞机去英国，找到婚礼的时候，现场的流程已经过了大半，她的丈夫是个白人。

我远远的看着妈妈，看着她的新丈夫为她整理鬓边的发丝，弯腰耐心的听她说话。我看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婚礼最角落的座位，看完了所有。

所有她与我无关的幸福。

我搭乘着当天最晚的一班飞机飞回来的，等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2:00多。

我看见林理整个人倚在我家门口的路灯下，脚边还坐着小少爷。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觉得林理长得这样顺眼过，连平时那双讨人嫌的桃花眼，那时候看起来都好看到爆炸。他整个人在路灯下像是发着光的。

见到他和那只傻狗，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一瞬间，我觉得被全世界抛弃了，但他的出现又把我拽了回来。

我冲过去死死抱住了他，林理被我撞的一个踉跄。

“林理……”

“嗯？”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啊……林理。”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把羽绒服拉开，把我整个人裹在他的怀里。

“冷也没关系，回家就好了，不是还有我吗。”

眼前的和记忆中的林理渐渐重合。陪着我的一直是他，也只有他。

过去，现在，将来，永远。

我思索一会儿，手抬起在空中绕了两圈又落下，轻轻划过一道弧线，掌心落在他的面前。

“亲爱的林先生，请问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温热的手，搭上我的掌心。

“荣幸之至。”

我们掌心相扣，我握住他的肩，他扶着我的腰。

前进，后退，无声的节拍，一下又一下砸在心里。

你来我往，步步为营。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确定那个白人是爱妈妈的。林理爱我吗？我也不确定。

他不会替我整理发丝，只会扯我的头发。他不会轻声温柔地和我说话，我们通常说不到三句就开始拌嘴。

可是他会为我煮鸡蛋面，哪怕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鸡蛋。他会和我一起养小狗，哪怕他有洁癖。他每次嘴上说着下次再也不管我了，可是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挡在我的身前。

牵起手在雨中旋转，灵魂相依。

兜兜转转，我像一片羽毛，又落回他的身边。

我们旁若无人地在雨中起舞，致以这腐朽发臭的生活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