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55

连日来最手足无措的事儿便是小娃娃无缘无故哭起来,一群年岁不大的师兄弟面面相觑,也猜不出小娃娃究竟想要什么。

可算是熬到了师娘从天津赶过来,一个个的算是看到了救星,顶着几宿没睡好的黑眼眶眼巴巴的盼着师娘下车进园子。

筱云已经能起身走几步了,扶着门框出来迎师娘,师娘连背的包裹也来不及安置,忙慌慌的上前来扶她,“出来做什么,外头风大,可当心着凉做下病。”

进了屋解下厚厚的围巾绒帽,师娘哈了口气搓搓手,笑眯眯的在床边坐下,“真是快,我们筱云儿都当娘了。”

“哎呦师娘您可来了,这小娃娃我们是真应付不来。”陶筱亭愁眉苦脸的进来,话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张云雷也跟着进屋来,端着些瓜果点心,“姐,家里都安顿好了吗?姐夫近来可还安好?爸呢,身体怎么样?”

“都好,我来之前都安顿好了,这回啊,我打算在这住上个半年,照顾照顾你们。”姐姐接过点心放在案几上,拉过张云雷的手仔细打量一番,“瞧着似乎长了些肉,还是圆乎些好看。”

“糟了,一个九郎整日盯着我吃饭便罢了,这回又多一个。”张云雷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孩似的抱着姐姐的胳膊撅着嘴撒娇,“姐,您还是多看着些小娃娃吧。”

“对了,小娃娃呢?快抱给我看看。”

陶筱亭小心翼翼的到里屋去抱孩子,不太熟练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看起来实在诡异极了,师娘只觉得孩子下一秒便会被摔到地上,吓得忙过去接过孩子,瞪了陶筱亭一眼埋怨到,“你们这群孩子啊,什么也干不了。”

小娃娃被师娘抱着似是舒服了许多,安逸地嘟哝着小嘴睡得正香,师娘抱着娃娃在床边坐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白白净净的是好看,呦,怎么这么瘦小呢?”

“师娘,安儿比算好的日子早落地了大半个月,整日哭闹着也不好好喝奶,我们正发愁着呢。”陈筱云眉头紧皱,望着师娘怀中的婴孩面露愁色。

“没事儿,辫儿小时候身子骨比这还弱,慢慢的就好了。”师娘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背,横着小曲儿哄着,“这个月你可得好好调养,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

入了冬天日渐的冷了,晨起压腿练嗓子的小师弟师妹们愈发懒怠了起来,往日里是陶筱亭看着大家,自打孩子落了地,筱亭忙得抽不出空来,张云雷只得重新肩负起盯着师弟师妹练功的责任。

冬日里的五更天还未亮,张云雷起身的时候被子里钻进的几丝寒意也唤醒了杨九郎,见张云雷动作蹑手蹑脚的似是怕吵醒自己,杨九郎便配合的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着。

师弟师妹懒洋洋的站在院里等着师哥出来,等了一会儿瞧见陶筱亭的灯没亮,倒是张云雷提着灯出来了,师弟师妹们忙整整齐齐的站好。张云雷瞟了他们一眼,将灯挂在高处,清了清嗓子,身上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果然,大师哥在查功课方面,光是人站在那,便堪比活阎罗。

张云雷倒也没做出什么威吓的表情,只是不带任何表情的打量一圈,指了指几个年纪小的摆摆手示意到一边去压腿,又看了看几个能上得了台的师弟师妹,清了清嗓子开口到,“到后院吊嗓子去,半个时辰后挨个回来唱给我听,甭想偷懒。”

坐在灯下拿出本小时候抄记的戏词,开始一遍遍的默词。在树底下压腿的小师弟们嘁嘁喳喳的,张云雷便默默地附耳听着。

“诶,今儿怎么是大师哥看着咱们?完了完了,昨儿让背的戏词我还没记下来呢。”

“是啊,陶师哥平日里好说话,这回又换回了大师哥,我一下便想起了刚到北平的那些年,便是大师哥日日盯着我们练功。”

“咳咳。”张云雷使了些动静,却未抬头去看他们,只幽幽说了句,“压完腿的背词去,别闲着。”

带着些温度的厚毯子落在张云雷肩上,这人尚且来不及回头看,便听见了身后杨九郎的声音,“怪不得早先初见你时,你的师弟师妹都那样怕你。原来你这个师哥这般严格啊。”

“你怎么起身了?是我方才起身时吵醒你了吗?”

“外头冷,我隐约瞧见你坐在檐下看书,怕你受了凉,给你送条毯子出来。”杨九郎扶着张云雷的肩膀轻轻揉了揉。张云雷却将盖在背后的毯子取了下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打小习惯了的,再者说,他们都在寒风中站着练功,我哪有裹得严严实实的道理。”

见后院陆续有人影过来,张云雷将毯子塞到杨九郎手中,推着他回去,“好了,我要开始查功课了,你快进屋吧。一会儿我训他们再吓着你。”

趴在窗边偷听的杨九郎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温温柔柔的小媳妇那都是在自己跟前才会出现的,这丈二的气势再加上身上那股子清冷劲儿,换自己站他面前怕是也得紧张的直忘词,活像……杨九郎寻思了半天,活像小时候遇上的拿着戒尺罚自己抄书的老学究。

到天亮园子开了张,师弟师妹们才总算得了个解脱。大家伙到厨房一起吃早饭时,趁着张云雷去盛粥的空当,杨九郎凑到姐姐身旁压着声音问,“姐,早上您听见云雷训他们了吗?”

姐姐端着碗,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怎么了?”

“想不到云雷发起火生起气来这般厉害,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呢。”

姐姐见怪不怪的笑笑,“他那不是生气,只是严格。他若没这两下子怎么能带着一班子的师弟师妹在北平站住脚啊。更何况他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也这么带这些小崽子。”

“哎呦九爷,您可不知道,我们师父可比师哥还严呢。”陶筱亭在一旁补了句,“我们小时候让师父训哭了,可没少往师娘身后躲呢。”

“说我什么呢?”

张云雷端着碗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说话倒吓得杨九郎一怔,仿佛自己便是今儿早上让他寻哭了的小师弟,结结巴巴的直摇头,“没,没说什么。”

“他说竟不知道师哥您生起气来这样吓人。”筱云抱着孩子在一旁调侃到。

“怎么着?要早瞧见了是不是就不敢招惹我了?”张云雷在杨九郎身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口小菜放进杨九郎碗里。

杨九郎拉着人靠近,在人耳边悄悄说了句不知什么内容的话,惹得这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愤愤的照着杨九郎的腰拧了下便埋头吃饭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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