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老庙里一尊神像塑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怎么看怎么慈祥，怎么看怎么不像我。

我和那尊玩意儿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它与我除了同样有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以外，哪里还有半分相似。

我不禁纳闷起来，天君莫非什么时候新封了一个月下仙君吗？便是这副模样？我怎的……从未听说过？再说了，天庭的事人间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该不会是那个新来的直接跑下凡间让大家认个脸熟……

越想越离谱，我索性随手拎了一个路过的土地小仙问话。

林寄：天上如今是新封了一个月下仙君吗？

小仙：没有啊……一直没来新的，仙僚们也没有人说过这回事。

土地小仙低着头打了个哈欠，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天君竟然还没有找人替了我？

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妙。

林寄：这像是什么时候塑的？

小仙：几十年前了吧……仙君，小仙法力低微，不过一介土地仙，对那天界圣地之事也不甚清楚……看仙君您仪表不凡，仙气深厚，断断不必在此小事上同我这一介土地仙过不去……

所以那是我的塑像？？

我忍住那股想拆了自己的庙的冲动。

林寄：老实交代，这最近所谓的‘神迹’和‘显灵’是不是你干的？

小仙：仙君恕罪……是小仙擅作主张……

我自己也是个罪仙，但是此刻不妨先把这事放一放。

林寄：你且道来。

土地小仙说，他是前两年新成的仙，原本不过是深山老林里面一丝天地灵气。由于法力低微，天庭令他守着这偏僻小镇，待到做出政绩才能另调。

我不禁好奇起来，由于我是天庭土生土长的仙，不知道凡世成仙居然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苛刻条例，看上去居然和人世间的官僚体系有几分相似。

林寄：你是为了政绩才……？

小仙：不是！我……

他好像忽然想起自己打断了某位高位者的话，打住话头畏畏缩缩地看我一眼，我不禁失笑——这算是在人间待久了改不掉的习惯么？

林寄：你继续。

小仙：我第一次管人间地界，不免有些紧张，害怕自己做不好……我就逛遍了整个小镇，然后发现这个月老庙的姻缘树上面挂了好多红条子……

他看见上面写的字，发现写布条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单相思的苦情人，以及被各种原因所累而不能结为眷属的痴情鸳鸯。他有些于心不忍，便稍施仙术，把那些人们之间的姻缘线强行“绑”到了一起。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些绑上去的红线总是会自己松开。

我听完以后忍不住笑了，告诉他，红线由天界姻缘司所管辖，外力作用并不能束缚一个人的姻缘，所以红线是牵不起来的。只有命中注定有姻缘的人，才能够碰上红线牵住的喜事。如若强行改变，那么这个人最后还是注定要与有情人分离，只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听了这席话，土地小仙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点不能接受自己好心办坏事的事实。

小仙：仙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是月下仙君座下的徒弟？

我还以为他一早猜出我身份，闻言颇为哭笑不得。

林寄：何出此言？

小仙：仙君生得俊朗有神，又如此年轻有为，而且对这姻缘司了解得这么清楚……必然是月下仙君的爱徒吧？

林寄：不……其实我就是月下仙君。

我斟酌了一番，其实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前”月下仙君，但天君显然还没给我这职位换新人……

土地小仙又愣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我，又转过头看看那边庙里立着的那尊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月老像”，满脸震惊。

小仙：仙君，你……你可别拿小仙消遣，小仙……觉得这真的不好玩……

林寄：不是骗你。其实天君还有诸位位高的仙君，他们虽然挂着一个‘老不死’的名头，也曾活了几千上万年，容貌却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嫩……以后上了天庭千万不要像今日一样想当然，不然很容易被揍，知道了没有？

离开之前，我最后扔给已经呆若木鸡的他一句话。

林寄：其实我在天界那群仙君里面，算是挺年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