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蓝鸢没考上高中。

中考那天出了点意外，头疼的叫人两眼发黑，她抬头看着坐在讲台的监考老师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原本拉分的科目语文答案题号填错了但是已经来不及再申请换张答题卡了。

原本估分绰绰有余，现在却还有十分之差。妈妈说她要去上职高了，或者打工。

乡镇的孩子一向是这样的。

蓝鸢觉得没什么。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中考失利但好在还有个有钱有关系的大伯，这个大伯是蓝鸢爷爷的大哥的孩子，也就是她爸爸的堂兄弟。等待了几天，学籍终于提到了二中，教导主任把她分到了一个女老师的班里。

“那就到372吧，是个女老师，周玉彬老师挺好的。”教导主任客套说。

班主任叫周玉彬，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个男的。

蓝鸢有些拘谨的点点头。毕竟是走后门进来的，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那天晚上见到周玉彬已经有些晚了，学校正巧在开班主任会议，她就站在班级外的走廊等待。教室里闹哄哄的，班主任不在学生们就好像在狂欢。她透过窗子看向里面，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倒是看见了俩个初中同学。勉强算是两个朋友吧，只是其中一个在谈了一场恋爱之后早就没法儿回到从前。

很多事情总是覆水难收，蓝鸢明白的有些晚，所以最后和胡慧敏闹得有些难堪。

至少蓝鸢很难堪。

她原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见面，至少很难见面，或许四五年都不一定见得到，可是好像命运总是很捉弄人，必然中的偶然性，她进了二中，高一十九个班级偏偏分到这个。

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想回复一条信息，又被她爸眼神警告。

“在学校别玩，收起来。”妈妈对她说。

等了又等，见到周玉彬当时已经十点半了。正巧打了熄灯铃，校园已经暗下来了，只有昏黄的灯亮着。女老师看着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只是暗暗的光影打在脸上显得老了。

两方寒暄着，意思多多照顾蓝鸢点。蓝鸢只是做出一拘谨的笑来说了声老师好。

学校的事情就这样定好了，明天蓝鸢就会去报道。

妈妈在路上念叨着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大学，不要辜负爸爸妈妈，这样未来才会好，她的付出才会有意义。

蓝鸢的爸爸没说什么，只是一贯的脸色。

蓝鸢不喜欢他，还有些怕他。

蓝鸢的爸爸并不能算是个好男人，可以说是有些风流，她七岁那一年有个年轻女人打电话到家里来，女人的话很可笑，大致就是“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们是真爱，希望你可以成全我们。”

那天晚上蓝鸢妈妈抱着她的两个女儿哭了很久。那时候蓝鸢还不懂得，只是疑惑为什么妈妈这么伤心。

九岁那年她遇到了胡慧敏，也有了个弟弟，小小的。过年的那几天她爸爸出去喝酒了，农村是这样的，过年外出的年轻人都回来了，喜欢一起叙叙旧聊聊天，一起打打牌。

但是蓝鸢不喜欢这样，她爸爸喝醉了喜欢发酒疯，回来骂人、和妈妈吵架是常有的事，她很害怕，所以总躲在房间里不出声。

那天妈妈抱着弟弟在房间里教她写作业，爸爸又喝醉了，在客厅直呼妈妈的名字，蓝鸢觉得那就是地狱的呼声。

没得到回应的男人拿起鞭炮往窗户丢进蓝鸢的房间里，又打开煤气，男人狠狠地揣着门，木质的门板被踹出一个大洞，锁也坏掉了。恶兽要破门而入了。

妈妈把弟弟放在床上，质问蓝鸢爸爸要干什么，她在教孩子写作业。

蓝鸢站在门边看他们吵架然后动起了手，男人的力气很大，拽着女人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往墙的棱角上。

血流出来了，溅在白森森的墙面，落在苍白的瓷板。他把人拉到洗衣机旁，摁在洗衣机上，嘴里喊着“我要绞死你。”

蓝鸢已经看傻了，站在门边不知道要怎么做。

妈妈喊这蓝鸢快去叫人来，蓝鸢才回过神，她慌忙急急地把弟弟放进婴儿车推出去，告诉爷爷，又跑到五奶奶家告诉小叔叔，推到陡坡的时候她差点摔了一跤。

小叔叔去的时候爷爷已经制止住了发酒疯男人，替妈妈打了120。蓝鸢在后面推着婴儿车，腿在发软。

后来事情还是解决了，确切的说是妥协。妈妈没办法丢下三个孩子。

回忆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蓝鸢不懂，后来蓝鸢懂了。

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