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是梦是梦

医院窗口可以窥见的天空总是那么苍白，没有一抹云，没有一点阳光，也没有飘飘扬扬的细雪，安静得令人窒息。

艾格盯着窗口看了许久，半垂着眸子，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下眼皮有些乌青，像是很久都没有睡好过。

“少爷，你可别再做傻事了。”

梅塔在一边看着他，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来，抬手捂着半边脸。

“嗯。”

艾格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输点滴的手背，又顺着手腕看去，伤口包扎得一点儿鲜红色也透不见。他有点累了，稍微偏了偏头，索性闭了眼，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上投下两片阴影，看上去倒是安宁了许多。

输液瓶里的白色透明液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滴，像雨点，但是悄无声息。

临睡之前，他又想起维克多了。

–

艾格拧开保温瓶盖，抿了一口水，不经意间一滴小水珠溅到书本上，晕了一小片。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高，已经过分暖和了，暖风呼呼地吹来，正对着的那个学生甚至叫了声“太热了”。艾米丽从前门走进来，环顾周遭，让把前面的窗户都打开。

外面下了雪，是细雪，像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绒毛般轻盈。

维克多站起来，靠到他身后推开了那扇窗，又低下头，俯过身，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温热的手指，栗色的蓬松的头发，弯着一双半月眼，扬起唇，笑得温柔。

艾格莫名想起春景湖边梅花树枝丫上覆着的薄冰，晶莹剔透的，阳光一出来就要融化、蒸发，他感觉他就要像这雪一样。

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学神，快来给我讲讲这道题吧。”

维克多坐回座椅上，侧过头，翻开的亮白色书页，食指指向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明朗的声音欢快，是笑着的。

“臭书呆子。”他往艾格这边靠过来，伸手捂住他的手指，微微有些诧异，“怎么手还是这么冷啊。”

“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啊？”

他有些奇怪，更近距离地朝前凑过来，鼻尖几乎碰了一下艾格的脸，艾格清晰地撞进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亮晶晶的，像夜里的星星。

突然就往后躲了一下。

“你怎么了啊？”

维克多惊讶地看着他，那只冰凉的手也很快被抽回。

艾格说不出话来，心里莫名难受压抑得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他偏着头，往后靠着身后的墙，目光涣散无神，眼前就像突然腾起了一片白雾，一切都迷糊了。他很想哭。

–

雨点急促地投入到湖里去，荡开层层涟漪，湖水清澈，但看不见鱼，湖底是空的。

艾格茫然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画板，又拿着笔添了几笔。但是雨水沾湿了他的眼睫，他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感觉到雨水在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他的衣袖也是湿的。有点冷。

他忘了阳光，他不想躲雨，他觉得他其实一直都在雨里，阴郁的心情是一柄倒置的伞，什么都遮挡不了。

但是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头顶上的金色的伞足够大，将两人完全隔绝了这场冷雨。少年的怀抱是令人沦陷的温热，他侧头看他，深棕色的眼眸明亮干净，像盛了星星点点的阳光。

“这么大雨还在这里画什么？”

维克多笑笑，松开手，将他放开。

“你不要管我。”

艾格的语气冷漠到他自己都心底惊讶，比这场雨还要冷。

维克多怔然半秒，手指在半空中虚虚动了动，好像要想再碰他，但终是无措地垂下。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雨声愈发急促，砸在伞上清脆地响。

“嗯。”

艾格听见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就像雨点投入湖面一样，冰冷又清晰。

维克多怔怔地看着他，仍是僵硬地扬着唇角，傻了一般，手指颤了一下，雨伞轻抖，飘了雨点进来。好冷。

“我的心好像已经碎成一片片，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了。我也不想再把它拼凑起来，好累。”

艾格转身朝雨里走去，湿透的衣服变得更加沉重，他从空虚中感到几分踏实，瞥了一眼已经完全淋湿了的画板，最终并没有将它收起来。

浪漫的玫瑰近乎枯萎，他年轻的热爱和喜欢都消磨在这场雨里。

————————

月三：番外而已，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