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春日迟迟

韩祁害怕姜北记起什么，但也知道，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直的。

送完展颜后，韩祁就回了公寓。

心里不安，其他事都放一边了，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沙发上还有姜北喜欢的抱枕，还有她的味道。

窗外就这样从高高的太阳，一直到天空出现墨色。

一直等着姜北回公寓，也没等到，打电话给她舍友，也没回宿舍。

中午才跟展颜分开，不会去找展颜。

忽然意识到，姜北不见了…

漆黑冷清的公寓里，只有一个月色衬托的孤独身影。

“姜北…我真的害怕的，很怕的…”

本是坐的笔直的背脊，此刻也是微微弯曲着，怀里抱着那个姜北喜欢的抱枕，微微收紧。

但凡有人在，都能看出少年的委屈和更多的无助。

伴随轻轻的抽泣声。

他…怕姜北记起那些什么不好的以后…会再想不开。

他大概猜到姜北在哪里。

连夜开车。

回到了姜北的老家。

那里……

有姜北的母亲。

------

姜北记起了很多，她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

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

还有…一年前的自己。

一点不落的都记起了。

姜北小时候的生活很富裕，父亲是开酒店做生意的。

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

姜北很少见到父亲，儿时的记忆多是母亲照顾自己。

生下来的时候，早产，别的孩子都五六斤，姜北才三斤，特别小。

母亲也是忧心忡忡。

常念叨

“怕养不活，长不大。”

虽从小就体弱多病，但长大后还好些。

一帆风顺到十二岁，家里生了是非。

那时候的姜北上初中。

父亲外遇有人，苛待母亲，甚至家暴母亲…

持续一年多。

直至姜北被确诊抑郁症。

再后来，修了学，直到痊愈。

那时候她十三岁了。

病是好了些，却没了很多不开心的回忆。

忘了不少事情。

再后来的姜北，学习依旧很用功，还说着，给母亲争气。

那段期间父亲很少出现，姜北不问，姜母也不说。

母亲就找了份工作。

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着姜北，母女生活很是温馨，也很幸福。

姜北曾经问过母亲。

“妈妈，为什么您总是爱笑的啊？”

“因为妈妈，有北北，就很幸福，就开心啊。”

直到后来母亲查出得了癌症，晚期…

那时候的姜北即将十八岁。

父亲也不曾露过面，姜北为了母亲的事忙前跑后，跟很亲戚借过钱。

有的还看在她可怜接济她一下，有的根本看不上她，随便打发了去。

母亲重病躺在病床时，总爱拉着姜北的手，对姜北说，

“北北，妈妈会坚强，你也要坚强。”

“以后，可能没人照顾你了，你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了…”

“很遗憾没有教会你很多事，你要辛苦一点了…”

“妈妈是爱你的…”

“妈妈把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早早就给准备好了…”

“北北…答应妈妈，你要坚强，勇敢一点…”

姜北只记得母亲说了很多，很多…

十八岁的生日还没到，母亲就长眠了。

癌症折磨了母亲很久，看出姜北的困境，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在不行了，一天夜里，自己伸手拔掉了氧气罐，还有呼吸机，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姜北的抑郁症再度爆发了。

甚至常有着轻生的念头。

葬礼结束的时候，父亲才出现，看到姜北的样子，很是嫌弃，直接送到了精神病院。

姜北是被韩祁一家带出来的，之后也是一直住在韩祁家里。

韩祁从初中转学过来，就一直对姜北很好。

一直好到现在。

-------

回忆里的母亲，很温柔，很端庄。

连最后的遗容都是体体面面的。

回忆至此，姜北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反反复复。

眼睛红肿不堪，双眼呆滞无神。

心绪久久不平。

就这样盯着一出发呆

直到身边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韩祁，看到靠在墓碑上的姜北，满眼心疼。

不知道怎么开口同她讲话。

他知道，她或许记起来什么了。

他走到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一个很是貌美温柔的典型南方女子，眉宇间跟姜北很是相似的。

他知道这是谁，他在这里找到过很多次姜北。

那时候接受不了现实的姜北，常跑到这里，一待都是很久。

谁劝都没用。

直到筋疲力尽，晕倒在此。

如此反复。

他跪下来，磕了磕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他对她，说了很多。

“宝宝，饿不饿？下午没吃饭吧？”

她依旧眼神呆滞，盯着一处，不出声。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夜里有点凉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韩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现在也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姜北依旧没反映。又是这样了…又像很久之前那样了。

天微微亮了，太阳没升出多久，姜北晕倒了。

韩祁着急了。

又开车把姜北送到最近的医院。

“三十九度五，有点高烧。”

护士很是亲和，一边扎着吊针，继又开口到。

“家属好好照顾，吃早餐了吗？去买点米粥什么的吧？病人醒了也可以吃点。”

医生看着面前清秀的青年，衣服有些凌乱，裤腿不少刚粘上去的新鲜泥土。

有些狼狈，不过颜值还是很不错的。

医生看出少年不放心，再三跟他保证到。

“没事的，这里有值班护士，有人看着。”

“病人血糖过低，得补充能量的。买点粥什么的吧。”

一脸慈祥的安抚着满脸紧张的少年。

“好的，谢谢。”

虽是狼狈了些，却也礼貌周到。

医生点点头，往值班室走去，一脸欣慰。

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春天都是如此。早上还冷着，这又温热了起来。

去买早点的路上，韩祁想了很多，无论是过去的姜北，还是现在的姜北。

拎着她爱吃的粥，还有其他的几样早点。

回到病房，姜北依旧没醒。

他就坐在姜北病床旁，拉着姜北的手，一直陪着。不知过了多久。

姜北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头很晕，嘴里很苦。

想抬手摸摸头，才发现了自己手被握着，微微侧脸。

看到了少年，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发上，露出的脸上。

黑又亮的发，乖乖的趴在脸上，温柔的不像话。

姜北笑了笑，这是她的少年，唯独爱她的少年。

跟母亲一样很爱她的少年。

她也明白，很多事发生都已经发生过了。知道有些记忆不应该说一定忘记，但是也不能一直留在过去，把那些故事堆起来，用一个喜欢的颜色包装起来，悄悄放在一边，收藏着，不必时刻拿出来，但你知道在那里，就很好了。

有很多事和人都要好好珍惜的。活在当下，是最正确的。

姜北感觉自己的手被少年握着又紧了紧。

接着韩祁醒了。

韩祁睁开眼，就看到盯着自己看的姜北。

伸手理了理她乱的发，开口到。

“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粥，还在温着，还有你喜欢吃的…”

许是因为许久没说话，原本很动听的声音，此时有些微哑。

姜北嘴角带笑。

“让你担心了。”

少女还是那个少女，她一直都是她。

“韩祁，谢谢你。”

有感而发，就说了出来。

“嗯，我知道。”

微红的耳尖，专注的眼神。紧握的双手。

细源流长的时光。

正如他第一次见她时一般。

他们的感情，他的感情和她的感情。

“我梦到母亲了，她对我说，让我一定要勇敢。”

像是回忆一般，又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好，我陪你。”

少年对她的所言所做，无论什么，都是一一回应。

从不曾怠慢。

“母亲还说，很遗憾没教会我好好生活。”

姜北总是温言细语的。

像秋天的雨，冰冰凉凉的。

“我教你。”

明明同岁的人，他却总是先她一步长大，然后来爱她。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