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箫（二）

直到我手中的盘子告罄全部归入柜台，那位坐在角落里的客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荔枝阿姨为难的看向我“小雨，我得去市场……”说着把钥匙递到了我手里。“早点打烊。”

客来香作为一家餐馆，是没有赶客人的道理的，但是荔枝阿姨刚才那句话有意无意提高了声音。我瞅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好家伙，连头都没抬。他会不会是忘带钱了？想到这里，我从柜台里走出来，顺手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张50元的现金。“喏，账我帮你结，你先走吧，我们要打烊了。”

我打算顺手把钱按在桌上，正在埋头喝汤的少年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对上了我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这个时空那无声运行的大钟似乎停了。那个沉静无声的眼神带我回到了……很久以前。

一缕淡淡的光推开了记忆的大门，我和范考的都是718分的成绩，来到了那个其他学生想都不敢想的高中。新生入学老师似乎懒得排座位，索性让学生们自己找熟人同桌，我和范是同桌。他是北方人，身板生得很高，但皮肤很白净。一张标准的书生脸，眼睛不大，但却时刻闪烁着出彩的光芒。与班里其他男生不同，他说话总是温声细语，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刻意跟某个女生这样，后来才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有些男生骂他娘炮，他也不恼，每次出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用他的话说——有理不怕高声。

范在我眼中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无论是上课还是考试，他都把书立弄得高高的，还给我递个纸条“老师来了叫醒我。”得到我的默许后，他便睡着了。然后在考试只剩下最后十几分钟的时候准时醒来，然后几乎是闭着眼睛奋笔疾书，却总能做对题目。数学同样的150分，我是只能考150分，而他却是因为只有150分。他聪明得让我嫉妒，那个时候的我没有现在所谓的修养，不开心就拿他撒气，甚至往他凳子上泼水，故意把他的书碰倒了。换了别人，免不了要发生一场幼儿不宜的暴力画面。而他却只是笑笑，然后同我讲道理，他的情商比智商还要高一些，聊了不超过几句，我就发现对他如何也讨厌不起来了。甚至在那个时候晚上我会常常想象跟他在一起的画面，柴米油盐粗茶淡饭青山绿水浪迹天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高中三年，是毕业季，也是有些人的分手季。总是伤感的，老师在黑板上批了那个永久的请假条。“你们再看看试卷，我再多看看你们。”那一天大家收拾行囊，离开那所曾经拥有三年美好的学校。那一天，范眼圈里第1次泛起水光，至少是我第1次见。他向我张开双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而我却始终没有勇气抱上去。记得当时只说了句“再见。”一个转身，一句再见，脸上纵然是泪痕斑斑，还是倔强的没有回头。

后来我出了一点小意外，与北大失之交臂。只考了一个比较优等的大学。不过听闺蜜说范去去了国外，还考上了麻理。我当时问她“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啊？”她警惕地抱着手机。“干嘛？”啧！那么大反应干嘛？搞得我稀罕跟他联系似的。

一别5年，他样貌还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比曾经那个少年高了一点，壮实了一点，脸也稍微黑了一点。“范晓瞳？”我试探着喊出一句，下一刻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侧过身结结实实给了我一个拥抱。耳旁传来曾经温暖的声音：“好久不见。”我在火热的胸膛里感受着剧烈的心跳声，一时发了一下呆，好久才清醒过来。“范……”我本来想说一系列老友相见的感动的句子，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看着饭桌上的空碗顿时来了一股火气。“5年不见你脸皮见长呀。”

宋茜雨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