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八)

卖报青年弯下腰，将它捡起。

他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嗒嗒嗒——”

“啪啪啪——”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与雨点落于身上发出的混合声响。

“呼呼呼……”歌姬停下来，轻喘了几口气。

她刚刚从街上买完东西回来，发现手腕上的手链不见了踪影，着急忙慌地连伞都没拿就冲了出来。

雨点一滴又一滴地砸在歌姬的身上，耳边的发丝湿漉漉地贴于脸侧，由于极速又剧烈的奔跑而导致旗袍开叉，平添了几分落魄的美感。

歌姬一眼就望见了卖报青年手中握着的红豆手链，毕竟它是这灰蒙蒙的世界中，唯一的亮色。

那一天，二人在雨地里相视了许久。

原来……他也不是一心错付啊……

青年柔柔一笑，走近，像是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他伸手轻轻拉住歌姬的手，将手链交还于她。

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好听声响，但他们仿佛都感知不到一样，眼里只有对方。

撑伞者，亦是意中人。

……

……

民国十九年，也是公元1931年。

上海滩，一艘老式游轮于港口抛锚，船员把夹板一放，许多准备逃难的百姓蜂拥而上。

战争期间，他们都不想停留在这大上海受苦受难的。

“哇——”一个小草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但四周皆是一片嘈杂，人们都赶着逃难，谁又会多管这闲事呢？

一卖报青年连忙扔下了手中的自行车，冲了进去。

下秒，一颗炸弹被人扔了过来，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那小草屋瞬间被余波给炸平了……

“？怎么了？”一位身着嫩绿色旗袍，拖着行李的女子疑惑地回过头，望着自己的好友，发问道。

“我在等一个人！”歌姬踮起脚，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人。

女子焦急地拉住她的手，往夹板上走，“哎呀！眼下可是命要紧！等什么人啊？快走快走！”

……

……

一串红豆手链被人粗心地遗落在昔日繁华无比的大街上，被行色匆匆的人们踢过来踢过去。

手链的红绳上沾染了些许尘土，红豆也变得灰扑扑的，不知在地上滚了多久，终是停在了一双棕色长靴跟前。

“？好熟悉的手链啊……”长靴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弯腰迅速地捡起了手链，打量了一番，似是在思考，它为何会被遗落在这儿。

下一秒，就被身旁的黑衣青年拉住，堪堪躲过惊慌失措，迷失了方向的人们。

“小殿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嗯……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小姑娘将手链塞进兜里，来了来青年的手说道。

……

……

公元1985年。

上海港口边的一处长椅上，自战争结束，就有一女子日日坚持地坐在那儿，一遇到年轻俊美的青年男子，就会兴奋地上前，询问身份……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从婀娜多姿的美人一直找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日日坚持，不论刮风下雨，天气阴晴。

“老奶奶，您在看什么啊？”一个小姑娘捧着一束花，好奇地上前问道。

“老身……在等一个人……”老奶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喃喃道。

“哦？”小姑娘亲昵地坐在她的身旁，赤色的眼瞳中是掩盖不住的好奇，“那您等到了吗？”

“还没呢……”老奶奶长满皱纹的脸上划过一丝悲伤，但仍能看得出她年轻之时，有多么的风华绝代。

老奶奶的视线停留在离小姑娘不远处的黑衣青年身上，只一瞬，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望向泛着白光的海面，忽然道：“小姑娘啊……听老身一句劝……他很好，很值得……”

“唉？您再说什么啊？”小姑娘面露惊讶，掩唇轻笑着问道。

那种眼神的深处所隐藏的情丝，她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想当初，自己也是和这小姑娘一样，被人在乎……却不自知……

老奶奶遗憾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