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审判

……半天前

亚瑟推开了病房的房门,在迈出门两步后,他的身形骤然顿住。

在门边,一个人影斜靠着墙,不知是处于阴影里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晰,只能看见他微低着头,视线延伸至空空如也的雪白墙角,于阴暗处一言不发,露在光线中的一角唐装下摆亦是静默不动。

亚瑟:晓……翼?

听见这试探的一声疑问,靠着墙角的人动了一下,微微偏头,唐晓翼扯动嘴角,声音在的空荡的廊道上响起。

唐晓翼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关于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

---五分钟前

在走出房门后,唐晓翼却并没有直接离开,他有一种强烈而清晰的感觉,凌清羽在隐瞒着什么,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在她的一举一动,乃至一呼一吸之间,总有一种异样的频率不断地被唐晓翼察觉,而最终让他决定留下的,是凌清羽在末尾说的两句话:

凌清羽:晓翼,多多他们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你去看看吧,如果他们问起我的话,就顺便帮我报个平安。

无论是乍听还是细听,这似乎都只是一句很平常的拜托,但唐晓翼却从其中听出了与逐客令一般的意味,就像是有意地把他支开一般。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唐晓翼依言走出了病房,但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止步在了门前,然后,屋内发生的一切,那赤裸裸被摊开的、残酷的一切,尽数入了唐晓翼的耳。

所以……他听到了什么?

垂落眼前的几缕发丝晃了晃,唐晓翼的意识有些带着恍惚的不清醒,抬手,他压住胸口,压住想要拉开门进去问清楚一切的冲动。

凌清羽,那个整天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总笑着伴着一副无辜模样的妖精,命不久矣。

在思维的片刻断层间,唐晓翼看见了一个身影,凌清羽正言笑晏晏地站在他面前,一边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喊着“唐晓翼同学”,一边注视着他,用她那盈满了三月春色的眼睛。

唐晓翼蓝……

开口,唐晓翼想要戏谑几句,眼前的人却无声消散了,如海市蜃楼,再定睛时,一切都已化作飞花随水流,唐晓翼所能抓住的,仅余一枝枯花,与一只不察脉搏的手。

与片刻的梦魇中抽离,唐晓翼喉头已经是干涩的一片,明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心口泛滥的疼痛却比预想的还要猛烈,还要沉重。

唐晓翼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离别,他曾以为不会再有更多的了,以为自己多少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可事实告诉着他,并没有,这闷疼的感觉更深重,却又令他更加清醒,而就在这极致的痛楚刺激下,唐晓翼意识到,凌清羽在他心中的位置或许比他先前所认识的还要再重要一些,至少,他看她的眼神已经算不上那么清白了。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唐晓翼并没有动,凌清羽如此费心的隐瞒,他要是这个时候开门撞破,恐怕会让她更难受吧,他需要去弄清这些事,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因此,他停下来等候一个答案。

---

唐晓翼所以……

唐晓翼七天,是什么意思

……

半晌沉默。

在看清眼前的人后,亚瑟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要食言了,就像他先前对凌清羽说的一样,有些事情注定是瞒不住的,他也明白,话已说到了那个份上,唐晓翼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只不过是心存那么一丝的侥幸,幻想着有人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而已。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却又永远倔着犟着,去期盼一个奇迹。

亚瑟:清羽她……

启唇,亚瑟微沉的声音响起,这是一场审判,却不是对凌清羽的。

亚瑟:她可能只剩七天的时间了。

审判台被木锤敲响,对所有人判下极刑。

唐晓翼七天……

寂静中的声音沉得有些颤,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亚瑟:她的身体机能会越来越衰弱,五感的灵敏度也会逐渐下降,可能到最后……

接下来的话,亚瑟没能说出来,但唐晓翼已经听懂了。

到最后,凌清羽会失去行动能力,就和……渐冻症一样。

手指被骤然收紧,黑暗中,泛白的骨节不甚清晰,一人眼中涌起的波涛似乎要冲垮一切,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在这廊道上只有沉默,而在这很久很久之后,唐晓翼偏回了头,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太多,多到他自己都理不清。

他每次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她想给自己看到什么就给自己看什么,她的过去或悲伤、或痛苦、或绝望,但他却一无所知,难过的、伤痛的全部被她藏在了心里,勉力地掩饰着不让他发现,而直到现在,直到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七天,短短的二百三十四个小时,他已经发现了异样,她却依旧想着隐瞒。

现在,他该做些什么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对命运,他和他的同伴曾奋力抗争,最后,好友相继离去,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撑到了最后一刻,再无明天时,一个机缘换来了他的奇迹,但这样的奇迹又能有多少呢?

唐晓翼亚瑟

最终,唐晓翼还是妥协了,并不是向命运,只是向她的小心翼翼,紧攥的手松开,低头,他的声音无力却又坚定:

唐晓翼有什么,是我能为她做的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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