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渐远

终于，终于……

琥珀色眼中的波澜中，静静地倒映出眼前的人影。

浅浅清流中，蓝色的裙摆随着水面浮动着，近乎融进了那片浅色的水，金色的长发亦是静默地起伏，长长的发丝汇成的是一条无尽的河流，它延伸开来，连接着远方。

流转的光将那雪色的皮肤映得透出一层不真切的光晕，似乎只需轻微的触碰，视线中的人就会幻化成破碎在现实中的泡沫。

缓缓矮身，唐晓翼的指尖接触到了无声的水波，那是清晰泛着的寒意。

腿上脱力，他的双膝亦浸没在了成片的寒凉里。

好不适应啊……

唐晓翼兀自说着，喉中颤着的嗓音却透不出半点。

实在是……太安静了。

忽略掉那些纵横着的伤口，凌清羽就像是枕着无色的水，无声的睡着。

自指尖刺入皮肤的寒凉仍旧嚣张地刺激着神经，唐晓翼却不动作，放任它们这般肆意的行径。

不，不对，这妖精不应该睡，她也不能再睡了。

身体僵硬得好似被冻结，唐晓翼抬手抬得费力，他迟缓地向前探着。

……

可就在与真实还有一线之隔时，他的动作却还是停滞在了半空。

唐晓翼的手被一道屏障挡住了，那是他心里的屏障，是害怕，也是惶恐。

他怕所触碰到的结果，是再也看不到那对用星辰与月叙说喜欢的眼睛了。

迟疑自心头沁出，黏稠地粘住了一切的动作与感知。

凌清羽哭……什么

水面一震，琥珀潭水的景色在波澜中变了。

有凉意缓缓贴上唐晓翼的左侧脸颊，在皮肤上留下薄寒，却激起了心头的一层热意。

凌清羽这可……不像你啊

凌清羽的手贴上唐晓翼脸，苍白指尖触到了的温热水渍，那温度与先前它浸泡着的浅水截然不同，是灼热的，有些烫手。

是吗，他原来哭了。

这不像他，但此刻落泪落得无声的，的确又是他。

唐晓翼：还真是……什么丢人的样子让你看了

可唐晓翼嘴角带起的，却是一层笑。

唐晓翼：所以，记得要负责啊。

凌清羽也笑，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残出了温度，几层化不开的苦涩无声没入了发丝深处。

真好……要是停留在这就好了，就当世界是块冰好了。

凌清羽晓……翼

可是，温度却在带走着什么，冰开始化了。

凌清羽晓……

凌清羽的胸口起伏幅度变化开始拉大，她的呼吸乱了。

凌清羽我……我

唐晓翼胸前的衣襟被不甘抓住，那里贴着的心同样被疼痛抓住了。

攥紧了，锥心的痛。

唐晓翼：别说了

唐晓翼抓住那只试图诉说什么的手，却也同样挣扎着。

唐晓翼：祸害还要遗千年的，省点力气，回去讲……

别说了，他都懂得。

感受着包裹着手的温暖，视野中的颜色逐渐在模糊中褪色

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事想做，好多景色没看，好多……

无数的好多，终究随着一声轻叹化为了遗憾。

凌清羽对不起……

掌中冰凉的分量渐渐重了，心中的分量却骤然空了。

唐晓翼：……蓝妖精？

没有回答。

握着那只失去力量支撑手，唐晓翼怔然。

滴答，滴答……

水面微晃，先是无声无色的，随后荡漾起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颜色。

那是扎眼的红，却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迅速地淡去，余下的是晕开的几层梦幻，想最接近梦境的地方。

缓缓抬手，唐晓翼轻触自己的后脑，感受到了不真实的疼痛和热度。

放下手再看，殷红蜿蜒着爬了满手。

看来，在刚才陡坡的翻滚中，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只是紧接着寒意的水麻木了神经，所以对头部的创伤无知无觉。

现在，终于是到了极限。

滴答……

眼中与身上的尚存热度仍在流失，头重脚轻的感觉愈发的沉重了。

不甘心啊……

他于深水中苏醒，又要于浅水于沉睡，一切的轮转，不过命运玩弄。

但唐晓翼却不悔、不怨，续走这一段路，他重见了阳光，见证了DODO成长，看见了隐匿在他记忆中的守护者，只是……

只是这份情感，他却寻不到机会去回应了。

握紧手中无法被感知到的温度，唐晓翼紧抓着什么不放。

命运吗？

如果结局终究是只能以命运的终结收尾，那么或许，能让一切停止于同在的一刻，这样也算不错。

于是，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他仍努力地想要保留什么。

轰隆隆——

将自己的意识渐渐沉浸于这份努力，耳后隐约的坍塌声，略显嘈杂的人声，都再进不了离唐晓翼的脑海。

哗……

一圈浅浅的涟漪荡开，微晃的水面在一片荧光中潋滟起来。

众人：唐晓翼！清羽姐姐！

远处的声音近了，却又距离意识更远了，在灵魂碰撞处，浮动起了一个浅蓝色的世界。

而在喊声之前，微晃水波之中的，是一双静静握在了一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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