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大梦已终
帝王岚X皇后你
前篇是大梦过半
张楚岚视角，求评论
…………
侍女看到睡着的你，才知道你今日的温柔是拜死亡所赐，人离去之时，心中念着的都是最珍视的人，最值得回忆的回忆，所以每念至此，连眼波都会变成一滩春水。
张楚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感觉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与你初见，一次看你离开。
他沉重而艰难的朝你走去，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有千斤之物拖住他的脚步，实际不过是迟来的歉意淹没全身。
他想起了前日与丞相的对话。
“徐家虽枝繁叶茂，却是忠心耿耿，皇后娘娘更是一片真心。”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多嘴，但陛下疑心极重，成此败此，终归是心系天下，不忍再看朝廷动荡。
张楚岚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然的看着手中书卷，斜倚在榻上，轻笑道：“皇后的真心丞相如何知道？”
他慌忙下跪，张楚岚是怪他妄议后宫，还未等他开口谢罪，张楚岚便道：“反正她一辈子也离不了这皇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张楚岚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像是反驳丞相，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反正怎样，你都是景国的皇后，无论怎样，一辈子也只能呆在他身边。
张楚岚杜绝了一切生离的可能，却惟独忘了死别，他抚摸你冰凉的脸，开始想着你的微笑是什么时候变的苦涩。
在未登基之前，他是爱你的，全心全意只待你一人，怎奈天性凉薄。
他总以为是在徐四战死之时你才对他恨之入骨，其实仔细想想，这心凉来的更早。
“你抬起头来让朕看仔细了。”若那女子不出现，他对你不坚固的爱或许还能长一些，身边的脸庞纵然绝美，却已看了无数个日夜，所以那贵女一出现，就将他的目光夺了去，回过神来发现皇后早已注视自己许久，眼中还是他早已看惯的温柔，所以他并没有当回事，只是问道：“皇后意下如何？”
他知你识大体，知你不忍伤他，所以不但留了牌子，还将身旁的位置让给了那女子，后来才明白那不是你心甘情愿的让位，只是失望的开端罢了。
这件事像是一个小插曲，你对他依旧是体贴温柔，却再无出格的举动，他照例来了几次便觉无趣，所以翻牌的次数越来越少，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张楚岚每思至此都一阵绞痛，风趣自信的你为何会变的束手束脚，一切不过是因为感受到自己爱的人变心了而已，若你不再特殊，便也失去了做出那些举动的资格。
而他呢？忙政务，讨新欢。
虽然真心不多，新鲜感却是难以阻挡，总是在宠幸新欢的时候恶劣的想到，明天他去看你，你也依然只能迎接他，即便知道昨夜到底是怎样一番云雨。
他像一个有持无恐的小孩，肆无忌惮的伤害着爱他的人，总觉得自己会一直拥有这份爱，却感受不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
“边关战事吃紧，哥哥毫无准备的去一定凶多吉少。”那时的你泫然欲泣，已经放弃了你曾拥有的一切爱意，跪在他身边苦苦哀求，可你不知道啊，徐四一去不回，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张楚岚不敢再往下细想，他怕这所谓的回忆只是在细数自己一桩一件的罪行，但面前带着泪痕的笑颜叫他没法停下。
“陛下……前方已经失守，兄长再苦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
“后宫不可妄议朝政。”张楚岚冷淡的看着你，心底却想，聪明如你，怎会不知他真正的目的。
是啊，你怎会不知，自己的爱人要杀死自己的兄长，你怎会不知，你又有何法？
只得连尊严也抛弃，卑微而又低贱的跪在他身边乞求，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你已然离去了。
徐四如他所愿的死了，他短暂的安心了一瞬，随后赶忙去皇后寝宫看你。
他从未见你那般失态，面上尽是痛苦之色，怀中紧紧抱着染血的铠甲，泪水糊了满脸，哭声凄厉，见他来便像诉苦般的说道。
“哥哥死了……他死了……”你魔怔的说着这句话，或许只想要一句安慰，一个搀扶。
他呢？只觉皇后失态，不该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吼，更不该皇帝到来却不行礼。
“节哀。”许是对你说不出太重的话，所以就用冷漠应对。
他总以为，你还会如往常一样，休息一阵便又是那个端庄温柔的皇后，可他太高估你了，左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弱女子，受不住如此打击，将将站起身便昏倒过去，他短暂的慌乱了一瞬，他怕你就这么去了，怕失去一个这么好的傀儡。
看，那时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人已经心如死灰，而他只是怕失去一把利刃。
即便利刃已经沦为他的人臣。
不时，皇后病逝的消息传遍了皇宫内外，每个人都抱头痛哭，只有张楚岚神色木然，没有在葬礼上对自己的亡妻表达一丝一毫的哀痛。
他就那么站着，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留下一副躯壳在这里。
他想着往日的温柔，甜蜜，打闹，从一开始就拥有的，他便也不怕失去，现如今只剩下苍白的回忆，他才迟钝的感到一阵窒息。
他听倦了身边假惺惺的哭声，也恨自己一滴眼泪都流不出，硬生生的挨到了葬礼结束，自已一人歇在先皇后宫内。
游荡着，寻找着，找你留下的痕迹。
张楚岚瞥到了桌上的信封，踉跄的走过去，颤抖着打开信件，他在打开的那一瞬间，想了无数种信件的内容，幻想着你会不会原谅他，会不会再说一两句体己话，可惜的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看到。
“给兄长，四哥已战死边关，都怪妹妹软弱无能，徐家一脉已经没落，小妹无能为力，还望三哥远离朝政，过好一生。”
张楚岚的胸口像是被掏了个洞，你即便是死了也不敢说他一个不是，唯恐牵连到唯一还在人世的徐三，所以在自己身上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张楚岚翻看着信纸，从感伤到焦急，再到一阵无力，捏着信纸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动也不曾动过。
你竟是只字未提，没有一字关于他，没有一句属于他。
他几乎发了狂，这是你最后留下的东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裹，怨你为何不念他，怨你为何不提他。
他将信纸放入火盆，盯着烈烈火光，看着你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消失，他才想清楚，该被怨的人是他自己。
于是又开始在灰烬中寻找爱人的踪迹，但它早已与灰烬融为一体。
景国五年，皇后病逝，皇帝三年未立新后，举国披麻。
“陛下，这是娘娘死前交给奴婢的信件，说要等葬礼完后再交给您。”侍女恭敬的递上了信件，张楚岚的眼中又燃起一簇火光，该是给他的吧？该是诉说他二人之间的往事吧？
如获新生般的接过信件，挥手秉退了所有下人，拆开信件。
“臣妾愚钝，未能知晓陛下心中嫌隙……”
鲜红刺目的凤印代替了她温婉的名字，臣妾二字极尽卑微哀求。
“楚岚，以后我们一定要再来看看这里的樱花。”
“臣妾知错。”
“张楚岚……我害怕。”
“还望陛下能了臣妾遗愿。”
张楚岚终于忍不住那口鲜血，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他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瘫倒在那把顶顶尊贵的龙椅上。
“好，好……我帮你。”
隔日他备足了金银财宝，在京城外购置了一座庭院，用来安置徐三，那是他第一次见你的三哥，道是公子无双，温润如玉。
他想起你们初见，想起你们从前。
“公子慢走。”
“谢陛下隆恩。”
了此大事，他心稍宽，处理完政务之后边去祭拜，皇陵中埋的是衣衫，你爱山水，所以他将你葬在山林之中。
“他已经离开京都，在我购置的院中住下，后宫……罢了，你不爱听她们的事……”张楚岚自言自语着，他累极了，这些话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诉说。
因为那人早已被他亲手送走了。
从那之后他便经常去祭拜你，直到有一天，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跪在他面前，用尖细的嗓音惊恐的说道：“陛，陛下，徐三先生……自尽了！”
“啪”茶水被掀翻，白玉的杯子碎了一地，连同着张楚岚最后的慰籍一起。
那天下着大雨，他还是一个人去了，在你的墓前垂着头，碧蓝色的眼睛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清澈。
“对不起……连这件事我也没做好……”
他舍去了朕这个自称，却再也听不到你温柔的叫他楚岚。
隔年皇帝又立新后，恩爱和睦。
他什么都没守住，至少……要守住这用徐四的命换来的江山，和用你的命换来的王座。
自你死后他召见宫妃的频率越来越少，二如今已经一个人歇在御书房不召见任何人了。
是夜，他在梦中见你最后一面。
“夫人……夫人……”他欣喜若狂，跌跌撞撞的向你跑去，然后啊，他的挚爱极其谦卑的跪在他面前。
“陛下折煞臣妾了。”
他哭着跪坐下来，说不要你叫他陛下，还想听你温柔的叫他楚岚，你轻轻一笑，道。
“臣妾已为此领过罚，那一跪落下腿疾，每到阴雨天便疼痛难忍，不敢再冒犯陛下。”
“不……”
他再也寻不到你温柔的神色，眉眼依旧温柔，却处处透着疏离。
“臣妾只是想叫陛下莫再挂念，如果陛下肯高抬贵手，来世也莫要与臣妾相遇，这皇宫里的福，臣妾无福消受。”你磕头，起身，为他擦去眼泪，然后决绝的转身离去。
张楚岚自然是抓不住你，绝望的从梦中醒来，一瞬间感觉什么都没了，转头看向地上，是碎了一地的凤印。
走的干脆利落。
窗外下着小雨，一如那时。
那时方知何为刻骨铭心。
心神受损，朝政所累。
景国二十年春，皇帝驾崩于先皇后宫中。
窗外雨点淅沥，空气微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