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50）

打发走了楼垚之后，外面再次响起驾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以及程家护卫们有力的发令声，车队又重新缓缓启程了。

一路东行，沿途风光大好，连日天晴无雪。

路遇名山大川或山野奇景，桑夫人和袁慎从骨子里就很文艺的人，免不了要上前欣赏一番。

因为有了袁慎的加入，车队众人偶尔还会行赋；

有的时候，车队行驶到附近有村落的人家时，程止就会想着将场面弄大，他会邀请附近三五名士儒生及其家眷，来一场众人你吹我捧的野宴。

跟着桑夫人，君瑶和程少商也学会了另一种‘排场’。

这种排场，不是万家那样简单粗暴的金银珠宝，也不是呼奴唤婢斗鸡走狗，而是要‘浪’，要‘漫’。

浪的行云流水，漫的不着边际。

君瑶之前是一个实用主义，骨头里榨不出二两浪漫，但是现在，她却很喜欢这样的聚会，也很喜欢将生活逐渐的慢下来。

虽然野宴简单，菜肴也不过干果热汤炙肉几样，可是君瑶觉得就这么捧着热汤坐在一旁，慢慢的听着，看着，视野也和心胸也会逐渐开阔明朗起来。

如此一路欢天喜地，程家众人吃着火锅唱着歌，终于到了东郡。

只不过，到了东郡之后，画风突变的日子就来了。

她们三叔父程止到任滑县前，途经清县，程止非要顺道拐弯去拜望在清县任县令的师兄。

车队暂时就地休整，众人在地上铺上野炊用的专用布料之后，便席地而坐。

桑夫人看着程止呵呵两声，然后吐槽道：“你们师兄弟毗邻任官，这几年三天两头碰面，有什么等不及的。”

虽然桑夫人嘴里这么说，但她却没阻止丈夫。

“我当初上白鹿山，只是乡野小子一个，当真除了几个字甚也不知，师兄他出身名门却不见嫌我。

不但指点我学问，还教我如何为人周全，当真亦师亦友！”

见程止满脸追思之情，桑夫人便继续调侃：“那是因为公孙兄见你容貌生的美，为人却蠢不可言，他不忍猝睹，才多有照看。”

君瑶在心中暗暗将桑夫人的话翻译成大白话———那位公孙师兄当初之所以对她家三叔父多有照拂，是因为他是个颜控。

此时的‘县’行政面积比后世大的多，尤其清县滑县这两座都是拥纳民众万户以上的中大型县城。

在同意了程止去清县之后，车队便调转方向重新上路，眼看遥遥望见清县城门，程止忽的脸色一变：“不对，城里情形不对。”

因为那位公孙师兄的原因，程止是清县常客。

往年在这时候，清县城门前都挤满了络绎不绝的商队，挑担来卖收成的农家，硝好兽皮来估的猎户，以及零散来寻亲寻路的外乡人。

可如今城门紧闭，门前不但没有民人，连个卫卒也没有！

桑夫人闻言掀车帘伸出头来，她望见丈夫脸上的神情，颤声道：“…你，你要进城去…？”

程止神色肃穆：“师兄怕是有事，我得去看看。”

桑夫人虽然心中不愿意，但也知道丈夫不能坐视，只能道：“那我也跟你去。”

程止摇摇头，道：“若城中无事，你们进来无妨；

但若是有事，还不如轻骑数人来的进退便利。

我带一队侍卫走，其余家将和丁卒留着护卫你们。”

君瑶在一旁听着有些诧异，她素日认为她们这位三叔父爱说笑好脾气，对妻子无有不从，对兄长无有不怼。

可骤逢大事，却似是忽然变了个人，行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拉。

紧接着她就看着程止对桑夫人道：“你别怕，我去去就回。”

桑夫人含泪点头，夫妻告别后，程止领了七八个护卫扬鞭而走。

一旁的袁慎连忙催促车队掉头往他乡里行去，君瑶却一直眺望着清县城门，见程止他们扣门许久，又隔门说了几句，那城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线放人进去。

直到城门再度紧闭，君瑶才回头去追自家车队，她一边策马，一边心头隐隐觉得不妥。

她只觉得，她们是不是不应该与三叔父分开？

毕竟他们三叔父打小运气就好，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

想到这儿，君瑶心中突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她跟程少商的态度就应该更坚定一些才对。

就在刚刚，君瑶和程少商纷纷叫嚷着，这一队人马还是跟着程止一起去清县比较好，但是程止却不愿意她们跟着他一起冒险。

见程止态度坚决，两人这才只好作罢。

君瑶追上车队时，正听见袁慎与车内的桑夫人和程少商说话。

“夫人，少商你们放心，陛下的銮驾才过去，前有执金吾，后有卫尉，羽林虎贲随行，这离了清县才几天，想来，应该不会遇见什么事情的！”

桑夫人闻言低声道：“听袁公子所言，我才宽慰些。”

只是，桑夫人话音刚落，袁慎就立马停住了马。

“不对！我似乎是忘了些什么！” 袁慎心里突然间一阵慌乱，他努力的想要回想，上一世这个节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重生之人，能够记得上一世最大的执念，就已经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了。

上一世有好多的记忆，他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只记得程少商。

他知道自己不该贪求那么多，可是……

袁慎看着前行的车队以及程少商所在的车厢，心里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难不成，再上一世程少商会在这个节点发生什么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