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53)
“嫋嫋,快回来!你站那么前做什么,小心叫流窜的箭矢伤了!”桑夫人被婢女搀扶着,艰难的站在大屋门前焦急大喊。
桑夫人心想,已经有一个侄女下去御敌了,少商再出一点什么事,她非得内疚一辈子!
程少商闻言连忙小跑到桑夫人身边,在发现桑氏的左小腿又渗血了之后,她皱眉道:“叔母你进去躺着。”
说着便与婢女一人一边,将桑夫人硬扶了进去。
屋里正中生有火堆,程少商将桑夫人扶上一旁简易搭成的床铺平平躺好,叫婢女将她伤处重新包扎。
一旁的袁慎见状从火堆上吊着的铜壶里倒出一碗甜枣汤,让程少商喂桑夫人慢慢喝下。
桑夫人喝完汤不知想到了什么,哀哀道:“我们这里都这样,也不知你叔父如何?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早些赶路,如今已到滑县了。”
恩爱夫妻十余年,想到丈夫可能不测,她便如心口被剜去一块肉似的。
“我觉得叔父应当无碍,反而滑县不大好。”程少商低低道。
桑夫人闻言不知是惊是喜:“你怎么知道?”
程少商叹口气,道:“我们三日前离开陈留时,尚且无风无雨,可清县却看着不妥,由此可见,若有事端必起于东面。”
说着,她就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起来,俯瞰地图,司隶,兖州,青州依次自西向东一字排开。
“陛下宣旨要东巡数州,从起驾那日算起,哪怕再慢也该进青州了,可如今我们都到兖州了,御驾却依旧逗留兖州东郡境内,这说明什么?清县诡异,陈留郡内没什么风声,这又说明什么?”
袁善闻言被吸引过来,他不自觉的说道:“这说明,有人图谋不轨,先是拖延御驾行程,再突然发难,致使顷刻间周围无人察觉。
听说前几日陛下才途径清县,我猜出事就是这几日,是以清县以西才无人知道个中缘由。
而且……”
袁慎与程少商对视一眼,彼此都懂得了对方的含义。
程少商将树枝点在清县以东那处,画了个小圆圈,“我疑心出事之处不在滑县就是毗邻滑县!是以公孙县令闻讯后才会急忙率人去救,致使县城没什么人防守。
我们最初遇到贼匪斥候时,我记得他们是东南方向朝北而行,若非先看见了我们,大约就会去劫掠清县了。”
桑夫人喜悦难言,她颤声道:“照你这么说,你叔父如今反倒无事?”
“还不如叫他们去攻击清县呢!那县城墙垒那么牢固。”程少商没好气的嘟囔,“叔母还是先担忧担忧咱们自己罢,瑶瑶在下面浴血杀敌,如今外头还有一群欢天喜地的悍匪正等着拿我们开筵呢!”
一想到程止,程少商就不由得暗骂自己这个三叔父真是个惊天巨坑!
在陈留时愣要赶路,在清县时又一副大义凛然,非要撇下妻子侄女自己进城,长了个脑袋是做摆设的?
他就不能谋定后动吗!她们跟去县城也好过在这凄冷山林被追杀啊!
就这,她三叔母还在担心他三叔叔那个大猪蹄子有没有危险,担心个P!
桑夫人真的自己侄女心里有气,她正要开口替程止说话,却忽听外面侍卫高声大喊:“——援兵来了!援兵来啦!”
护卫声音中满是喜气,屋内众人也是又惊又喜。
程少商和袁慎齐齐站起,桑氏本也想起身,但因腿伤和失血早已虚弱不堪,略一用力就晕厥过去。
程少商嘱咐婢女好好照看桑夫人,然后跟着袁慎走出屋去。
君瑶已经坚持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在看见援兵的那一刹,她心中也是非常欢喜的。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黑甲白羽的将士如潮水般涌来,马蹄似虎啸狼奔,片刻奔至眼前。
他们也不管列队布阵,对着残余的那些劫匪策马奔至就打,先到先打,后到补刀。
那群贼匪再顾不得君瑶这边,连忙调转刀口和马头去抵御,可黑甲军精锐之极,不论单兵战技还是群体配合都远胜于这群乌合之众,更别说后面还有源源不绝的黑甲骑士赶到。
黑袍黑甲一气来了千余,迅速填充这片山林素净的颜色,除了前头数百正在斩杀贼匪,剩余数百将士勒缰掠阵。
一面高高扬起的黑色镶金边战旗之下,他们齐齐拥着一名头戴骑着墨黑骏马的将军,数百人就这么静静而立,宛如林中幽灵。
这时,前头那数百黑甲军一阵已如饿狼噬羊般,转瞬间将带血的大部分羊肉扯咬的干干净净。
谁知贼匪中有一个头领甚为骁悍,眼见同伙被灭的十不存一,剩余的已痛哭着投降,便集结了最后十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匪众,奋力劈杀出黑甲军的包围,然后嚎叫着朝那将军冲去,似是打算临死一搏。
那匪首奋力砍杀,在马上挥舞着一把巨形双手马刀,人间凶器般连续撂倒了挡在前面的数名护卫。
那将军左手一摆,制止打算继续上前抵挡的卫队,右手摘下挂在马上一件金色长形兵器,然后纵马相迎。
那匪首杀红了眼,挥刀而来,将军手上一动,犹如拨着一弦金乌,霎时蔓延出一片金色的光彩。
君瑶这时得了空就在一旁看着,她心里暗暗想这位将军定然膂力惊人。
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那轮金乌,犹如一只赤金色的凤凰般展开明艳的翅膀,然后重重的正面劈下,那匪首连巨刀带胳膊应声而断。
“好——!”从猎屋里出来的袁慎撕扯着喉咙高声叫好,活像个情绪太过投入的茶馆说书先生,“好一把赤凤擎天鎏金戟!端的是举世无双!”
这时,前方正式战斗已经结束,程府护卫们陆续搬开栅栏拒马,黑色战袍的军队也慢慢收拢队形。
此时虽是天光大亮,但阳光难入密林,只漏进几缕淡金光线。
那位将领收起赤金鎏金戟,被卫队拥在中间缓缓驱马走近,此时忽抬头往这里一望,淡金色的光如丝线般,织入他漆黑的甲胄,跳上他白皙的面庞,清癯俊美,难描难绘。
君瑶看见这张脸,身子立时僵了半边,虽然她也很开心有援军能够到来。
但是………
此刻自己浑身是血,连头发都打了结,不用想也是一副十分骇人的模样,这样真的不会把人吓跑吗?
君瑶心里哀嚎:老天爷啊!能不能给她换个救兵,她觉得自己这边还能再撑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