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号钟绕梁

没了一身的法力突然觉得六神无主,觉得浑身单薄无力。我如折了翅膀一般不知所措,曾经一度想见到白玉书的心情虽有喜悦但也夹杂着隐隐的不安。

这死寂一般的宅院,让我了无生趣。

四处观望,发现这诺大幽静的一栋宅院,似乎就是只有我一人,四处不闻人声,树上未见鸟语,先前来收拾屋子院落的仆从丫鬟如空中蒸发了一样,再未见一人踪影。

我纳闷异常,在一片没有波澜的水面上的水榭栏杆旁停靠了一会儿,水里的荷花也是纹丝不动,花瓣只是透着妖异的殷红,一派死气沉沉没有花香的味道。

我呆呆看了半晌,很是无趣,水里有鱼,但游的也毫无生气,无声无息。

这个诡异的地方让我心情寥落,我在这寂静的大宅里如孤魂一般四处漂荡。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满腹疑问而又无人问津,无奈走进屋内来到琴边坐定,弹了一首曲子聊以解闷: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南唐后主李煜的这首词太过寂寥忧伤,尽是凋谢之意,难道你不喜欢这里?”我回眸一看白玉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怀里还抱着一床琴正盯着我,双眉有些轻蹙。

“你,你打哪里来?”我看着他有些寒意一闪的眸子有些心悸。

“从该来的地方来。”白玉书笑笑,我也笑笑,一时无语。

白玉书將怀中抱着的琴放置一边,把我琴桌上的琴拿起挂在墙上,然后將他怀中抱来的琴放置桌案上:“你知道这是什么琴吗?”白玉书用他的洁白的衣袖轻拂着琴身。

我看着这琴古朴素雅,回答白玉书:“不知道。”

白玉书看我一眼,觉得我不太热衷,似有赌气的口吻,安慰似的摸摸我的头告诉我:“这是‘号钟’。”

“号钟?”我一惊:“这就是周代名琴,齐桓公的号钟?”

白玉书微笑点点头,坐下起势弹了一首短曲,果然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这是我经常随身携带的一床琴。”白玉书弹着琴说。

“那你一定很喜爱他。”我抬头看看被他挂在墙上的那把琴问:“那床琴又叫什么?”

“她叫‘绕梁’。”白玉书抬眼扫了一扫挂在墙上的那床琴神情冷淡地说道。

“她就是被楚庄王用铁如意砸碎的‘绕梁’?”我望望墙上那泛着幽幽之光的琴,似聚有伤怨之气,不禁有些莫名同情起她来。

“是的,如一个美女一样夭亡在了她的绝世才情里。”白玉书声音低沉的说道。

“绕梁”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对话,随着微风发出琴弦震动的轻微声音。

“虽然命短,却万世流芳,也不枉她去了世间一遭。”我走过去举手抚了抚“绕梁”的琴身,安抚她一下,“绕梁”渐渐安静下来。

白玉书愣了愣,怪异眼光看我一眼:“她好似比较听你的话,不过这世间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好,如此才可活得平安长久些。”

“所以你尽数卸了我的法力,将我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子?”我双眉微拧,突地心里很是不太畅快。

“我也是为了你好,这样你不会太为难,以后有我的保护,你什么都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很好的。”白玉书黑眸深似幽潭,望不到尽头。

我深叹一口气,不想再交谈下去,胸中一股抑郁之情从心底涌起,凝结在胸中久久不散。

“你若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换个你喜欢的地方。”白玉书似乎看出我心底的不乐,轻声细语的对我说。

“不必了,好似去哪里也无所谓,也无处可去。”我眼神寥寥冷淡地回应他一声,看向窗外开着绯红荷花的毫无生机的水池不再理他。

心内突然异常想念曦山的一派生机勃勃生灵喧闹的四季山头,一个个鲜活的美丽的生命。

白玉书似乎要解除我心中的不快,默默不语的一首曲子接一首曲子的弹着,我静静地趴在窗前的窗棱上眼睛无处安放渐渐神思模糊睡着了。

我睡的很沉,恍惚间飘忽的来到一个很黑的地方,我一时间难以适应,这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站在原地不动,努力闭眼睁眼了好几次也还是看不清黑暗中的任何景物,只好静心不动凝听周围的声音。

安定了好一会儿,有窸窣的声响逐渐传进我的耳朵里,似乎是有人在对话,是几个尖细的声音:“这是个什么人?”

“不清楚,看似个普通的女子,没什么妖气妖力,好奇怪这样人类普通女子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更奇怪的是我们好像近不了她的身,好奇怪!”

“她这么个凡人女子是怎么来到我们这地府之都的?”

“我也无解。”

“看她细皮嫩肉的我们要不要去尝尝?好久没有开过荤了,这只肥羊我们要放过她吗?”

“可以试试。”一阵阵时大时小尖细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四面一阵阴风吹来突地刮过我的面颊。

“她脖颈上有‘护心石’,我近不了她的身。”一个尖叫的声音。

“是那块发着红光的小石头吗?”

“对!就是那块小红石头。”

“别急,待我去把它取下来。”

一股很大的阴风向我脖颈刮来,我脖子上挂着“护心石”的红绳子向上抬了一抬,又落了下去。

接着一股更大的阴风吹来,吹的我发髻散乱,衣袂直飘。我慌乱的扯着身上的衣裙,蓦地我脖子上的“护心石”红绳“嘣”地应声而断,我立时感到千万只冰冷的手向我袭来,我惊恐地大叫出声。

突地一道亮光闪了起来,周边一下又变得鸦雀无声,在黑暗中回归沉寂。

我被一双手摇醒,我睁开眼睛看到白玉书正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摇着我,他的一只手上正拿着那条断了绳的“护心石”。

我一把将白玉书推开,捂着脸瑟缩在床头无助的哭了起来。

白玉书拿着那条“护心石”愣在当场,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良久,他看我哭累了,走到床头将“护心石”重新戴在我的脖颈上:“不要再丢了,这是现在我不在你身边能唯一保护你的东西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可以保护我的吗?为什么保护我的只是块石头?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还是我吗?”我生气的质问他。

白玉书看看我沉默了许久,一直看着我哭的没有了泪水:“你累了,需要休息,我给你定定神,这样你睡着也不会瞎跑了。”说完伸手向我脑门输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流。

输好气血白玉书转身要走,我急忙叫住他:“不要走,留下来陪我。这里没有人烟,也没有一丝人气,我是死了吗?我是魂魄跟你来到地府了吗?你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吗?”我眼泪婆娑的问着他。

白玉书出门的身形愣了愣,背部紧缩,在门边呆了一会儿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气的跑到门边对着他的身影大喊:“白玉书,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欲哭无泪,我回到床上抱膝坐着,发现我这条小蛇原来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被人任意宰割,命运似乎在捉弄着我,我心中涌出一股愤愤之情。

这里好似没有黑夜,永远白昼,无风无浪,无有生灵。我于是进入睡眠,如冬季的冬眠一般再也叫不醒,我知道白玉书来过很多次,但我无心理会,只是懒得睁眼,也无话可说。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骨头浑身瘫软无力的盘在床上的锦被里。

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充斥着鼻端,这里好似很熟悉,我睁开眼睛用头撩开锦被看看周围,心内突然狂喜,我竟然是一条蛇。

我左右看看自己压抑住心内狂喜,快速爬下床,我好似看到床上还有一个人,我是从他腿上爬下来的。

我竖起身子探着脑袋向床上望,是白云书。我顿时脸一红,心想还是做条小蛇好。

我快速地爬出屋门,发现门口开的茂盛的合欢花树和门前那一瀑山头的溪流,深水的飘着合欢花瓣的溪潭。

我拼命摇晃着脑袋努力游到还是那棵斜长在水边的老树根,盘在它青翠的枝条上向水面照着自己久违的小影子。

还是那条青葱可爱的翠色欲滴的小青蛇出现在水面上,我跳进清水里欢快的游着。

游了一会儿想到自己不会变成小蛇之后又变不成人了吧?那可又是一桩烦恼的事,我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试试再说,实在变不成人也选择做条小蛇吧。

于是我旋身一变,苍天保佑,我竟变成了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我俯视水中女子倒影,乌黑的长发身着一袭青纱漂浮在水面,粉红的面颊上衬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灵气逼人,嘴角一抹醉死人的轻笑,湿透的薄纱贴着光洁粉色有些透明的肌肤,在这片绿水蓝天,生机盎然无限的密林里显出妖冶性感之美。

在水面我正顾影自怜,突然天空飘来一袭红纱从我头顶劈头盖脸的盖了下来。

我惊呼一声潜入水里,这时头上有一只黄莺鸟飞过,从空中俯冲向红纱抓去。

我惊出一身冷汗,是熟悉的老李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警惕地在水里盯着老李娘在空中飞翔的身影,老李娘在空中盘旋久久不去,似乎在寻找我的踪迹。

我待在水里不敢动弹,憋气已经憋的快要翻白眼,这时一支银箭飞来直冲向老李娘,老李娘惊叫了一声仓惶逃窜,她爪上的红纱飘落在水面,顺水流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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