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狩猎

深沉、漆黑的树林中，我抬头看向被残枝败叶遮蔽了灰暗云层，就如同裂开的泥墙。哀嚎声从不远处传来，被闪电劈短了的树干连着焦黑的木桩一侧的树皮躺在一侧，紧接着，那声音变得尖利，怨念中夹杂着贪婪、腥臭。也许，村民们看见了，八成会疯掉。

我不慌不忙地侧身、拔出挂在腰间的银剑，同时留意着剑身与剑鞘，以免产生碍事的摩擦声。这是只哈尔皮埃，它张开八英尺的翅膀，露出了粗壮的脖子，用那张狰狞的人脸啃食着尸体，首当其冲的是心脏，与之相连的血管、筋脉也被扯了出来，四肢因为血管的抽离被拽了一下。

对于试炼来说，这是个好的开端，我看着它硕大的鸟背，腾空跃起，将银剑死死地钉进后脊椎，不一会儿，哈尔皮埃的晚餐时间被打断，发疯似得煽动着翅膀，它脸上的血管差点就要蹦出来了，此时，我正骑在它的脖子上，将双腿锁在妖鸟的脖子上，双手捂住耳朵，承受着怪物愤怒的咆哮声。

突然，哈尔皮埃将我甩了出去，它的力气并没有变小，然后我才意识到，那一剑并没有刺进骨髓。见鬼！

偷袭失败了，我只好紧绷神经，现在银剑正插在它脖子上，必须得想办法。没等我想好对策，妖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笔直地冲了过来，我睁大的瞳孔在提醒自己：来不及躲开了。幸运的是，我的动作比想象中快一些，只断了右侧的那一排肋骨，还有那一侧的手臂。哈尔皮埃狰狞地笑了起来——它听到了我的惨叫声。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动用了腿部全身的肌肉，迅速行动起来，被撞坏的手臂朝着反方向摆动了起来，我的肺简直要炸开了！

夜幕降临，惨白的月光打在了深灰色的枯叶堆上，枝上的叶子也慢悠悠地飘下来，打算加入“腐友”行列。我躲在了一颗橡树树干旁边，逼迫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容易激发情感的事，但我还是照做了：

“举起你的剑！”亚瑟使出吃奶的力气向我进攻，不顾我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快，举高点,”他毫不客气地用戟挥向我，两把兵器在空气中碰撞出闪亮的火花，每当我的手臂感到剧痛时，都会向大脑反馈着那些软弱的信息，随后，迎面而来的杀气又令我抬直手中的剑。

“你根本就没准备好！”他使劲往我肚子上踹了一脚，逼得我把胃酸吐了出来，是的，只有胃酸...

空中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声音，它听见了...哈尔皮埃听见了我的心跳声，我赶紧跳了起来，掏出了身上仅有的袖珍短剑。我犯了致命的错误——没有将银剑及时取回。在死亡面前，不管你是多么英勇的战士，都会感到害怕，世上不存在不怕死的人，哪怕是个摸不着头脑的莽夫。怪物身上的那对利爪，可以撕碎一切，甚至是钢铁，它看着我惊恐的眼神，享受着我每秒一百次的心跳频率，妖鸟以为我害怕了，是的，我应该害怕。

“你相信宿命吗？”——亚瑟又开始在我耳旁碎碎念了。

哈尔皮埃感到惊奇，因为我足够迅速，以至于避开了它的爪子，被翅膀扇起的大风夹杂着枫叶，将我吹向一旁，背部的护甲撞到了青苔石上，我并没有受挫倒下，下一秒就又回想着被迫训练的那些日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你恨我吗？”他坐在我旁边，那一晚，我精疲力尽，把自己抱成一团，观察着圆月何时才会有变化。

“我没能救回他，你恨我吗？”

“我恨我自己。”

“不，我觉得你恨我。”亚瑟开口说道。

妖鸟晃了晃它的脑袋，又对我用了同样的招式——它以为我怕它。很显然，哈尔皮埃的攻击再次落空，尽管这一下撞碎了石头。而我，趁着那个间隔，灵活地划过“靶子”，随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越向巨鸟的后背，当我的右臂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妖鸟脸上的血管再次扩张，银剑开始晃动，这令它慌了神，它开始四处乱撞，那些树干被它逐个放倒，响亮的撞击声组成的音乐足以让全席的观众变成聋子。我并没有因此而大意，而是保持着绝对的平衡，好让我能用力抡起银剑结束这场失望的狩猎。

...

“你赢了吗？”邻家小孩好奇地贴着我的脸问道。

“是的，干脆利索。”